南昌归来有感

7月28日在南昌郊区的某殡仪馆,我看着勇华的遗体从冷冻室被推出来,我一度不敢抬眼,余光轻轻一瞥看到了手和脚露在外面,蜡黄的,身上似乎裹了一层报纸。我跟在人群后面,推车到了一个房间,在这里要给勇华换衣服,家人放声大哭,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我哽咽着,任凭眼泪流下来,但是哭不出声来。南昌教会的弟兄姊妹在唱诗歌,歌声、哭声交织成一片……

当推车被推出时,我看到绣有十字架的麻衣盖在勇华身上,我看到了他的脸,熟悉的面孔,在没有任何妆术的情况下,他的神情非常安详,就如沉睡中的人一样。我在心里说,勇华,我见到了你,可是你却不知道我来了。

勇华,你在北京的时候,是我们小组里唯一的单身弟兄,小组聚会时,你早早来到,因为赶末班车的缘故,你又比我们要早走,我们甚是亏欠,那时我们的分享过于肆意,没有时间的观念,看着你拿起书包,起身离去的时候,觉得你好孤寂,我们对你的接纳和关爱远远不够,除了在小组聚会分享外,在教会见面就是打打招呼,生命的交流是那样的浅显,为什么在周间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呢?直到这次去南昌你的妻子告诉我们,你从小就患有肝病,而且病情严重,在来北京工作前就已经是肝硬化了,你没有告诉我们,记得你有几次分享说早上醒不来,身体疲乏,我想当然以为和我们一样是亚健康,没有再关心问下去,出于礼貌地保持距离,为什么不能再多问几句呢?我意识到自己多年沉浸在某几个小圈子了,自顾享受,对圈子之外的人只能泛泛而交,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是多么自私啊,我常叹自己的生命难有突破,但是神借着剧烈的事变,譬如户外敬拜,譬如你的离去,提醒我走出去,走出去……爱如活水,涌流不止,流向干涸的土地,滋润贫瘠的心灵,爱不是一潭死水,如果爱只停留在某一个地方,迟早会臭气熏天。

勇华,得知你被诊断出肝癌的时候,我非常震惊,你还这么年轻,新婚不久,女儿刚出生。这一切临到了你,我不知如何为你祷告,发给你一篇毕德生的文章《不要枉费你的癌症》,的确,在神凡事都能,倘若他要医治,没有人能拦阻,若是不医治,神啊,你的旨意究竟是什么?你、我有那么大的信心来承受这一切吗?我是小信多疑的,常常觉得别人也是这样的感受。但是你妻子却告诉我们,你在病痛之中是何等信靠主,虽有痛苦,却没有怨言,你发邮件回复我说:“虽然这是一个很大的难处,很多人碰到这个事像天塌了一样。但感谢神,我和家人心中的重担,神都给我们担当了,我们对待这事就像一个平常的事一样,没有过多的忧愁和担心。我体力尚好,谢谢你们的代祷。请待我向大家问好,谢谢。”再后来,你的病情恶化,需要介入治疗的时候,我发给你一个短信,你也回复了我:“我现在病情很严重,无力走路和说话,胃口也不太好,身上疼痛还在发烧,请为我祷告,求神怜悯我,我还有六个月大的女儿,挺让我牵挂的。”是的,勇华,我们见到你可爱的女儿,白皙的皮肤,黑溜溜的眼睛,长的很像你,这是神为你留下的产业,他是孤儿寡母的神,他的爱远胜于你我的爱。至终,你留给我们的是“你们在神面前的感受是什么,觉得该怎么祷告就怎么祷告,我愿神的旨意成就。神要留我自然留我,神要带我走就会带我走。当然倘若可行,求神留我,不照我意思,照主旨意。”

勇华,你有一颗服事主的心,在我们小组的时候你还带领几次查经,我当时觉得是组长刻意安排,因为你需要机会操练服事,南昌还有禾场在等着你。你妻子说你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还让陪伴的人读圣经给你听,读完了之后,你问谁可以分享一下这段经文,见没有人回应,你说“还是我来分享吧”,一直到力气衰微说不出话来。勇华,主知道你的心肠,主也使用你,你在生病时念念不忘提醒你的母亲要悔改,并说,如果不悔改,将来永远见不到你。你的父亲见到我们时,悲伤的眼睛里噙着泪,一遍一遍地说,“走得太早了,走得太早了,他还没有报答我。”虽然你在物质上没能报答养育你的双亲,但是在属灵上却给了他们丰富的供应,在你弥留之际,昏迷中的你迟迟不能安息,你的妻子和的母亲在你面前祷告,愿意彼此饶恕,一起相爱度日。祷告结束,你即刻被主接走。你父亲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摸了你的身体,惊奇地发现虽然被冷冻过,但是你身上还是软的,他说这是一个奇迹,由此他不能不信。

勇华,这么多人,要感谢你,你知道你短暂的生命会成为我们的祝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