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的哥谈福音(3)/铁皮娃娃

要是有一天,大街小巷上跑的出租车都播放着赞美诗,的哥成了流动的宣教士,那多好啊。

记得有一次,我也快hold不住了。那次在祷告会之后打上车,说起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聊到信仰的话题。他倒是挺有聊的热情,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什么都是从反方向的,激得开始心平气和的我有一种和他争论的心,心里一股火直往上冒,声音也越来越大。后来回想起来,谈到善恶时,他提到了“吃喝嫖赌抽”,我有点奇怪,但还是说:“那总不能说这些事是好的吧。”就是这句话是转折点。最后临下车时,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说:“虽然我说的您都不同意,但我相信上帝是爱您的,比您父母更爱你。”那时车里的灯亮了,我看到了他瘦瘦小小的,眼神黯淡,叹了口气,说:“我父母都不爱我,要不我也不会成这样。”我心里仿佛电光火石一闪,就明白了,刚才的火气也一下子消了。这一句话中包含的太多的内容,让我仿佛画出了他的生命向下沉沦的曲线:不被爱、叛逆、自己都不认同的罪中的生活方式、对所有代表权威和道德的东西的敌意和对抗。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悲凉。

顺便想到,包括在网上,也会遇到对抗性特别强的人,其实这种对抗来自对方内心的投射,说着说着杠上就没必要了。不要在表面词句上纠缠,真正能让人信的不是雄辩,虽然清晰的表达有帮助,但更主要的还是我们的态度。如果能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后面那个受伤的小孩子,就不会气了。还有,我们自己内心也会有一个渴望认同的小孩子,一个巴掌拍不响,有时两方能吵起来,是我们心里那个小孩子被惹到了。

一般情况下并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对方有一些疑问,提出来,正好可以帮助他解答。比如有一位的哥,家附近就有教会,自己接触了不少,挺想信的,但是担心自己信了之后不能去给过世的父母修坟、上坟,这在农村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就把关于祭祖、拜偶像和纪念先人的区别和他说了。他挺高兴,觉得去掉一个负担。还有一次,一个的哥也是家附近有教会,觉得信的人都是一些没文化的人。我就告诉他我们教会里也有硕士、博士,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很惊讶,意识到原来是有误解的(虽然这点对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质疑者远远不够)。

有那么几次,大概是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或者圣诞节前后,和的哥聊着聊着,谈起赞美诗。我说我给您唱吧,对方愿意听,我就唱——当然,前面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里也会有歌到唱时,发现词记不全——没带着诗歌本啊,所以多能唱一些诗歌也是好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呢。有的人就是从喜欢赞美诗开始,然后慢慢信的。

去年圣诞节,教会里有传福音的单张,印的很精美。我拿了一些。有的人没有时间谈,下车之前说两句,把单张送过去,可以弥补言语的局限。

说起来,好像和的哥谈福音有一些技巧,但说到底,还是要从心里对这个群体有一种爱,才有可能把这件事做下去。

的哥这个群体是挺不容易的。以前也知道,他们是每天一睁眼就欠着公司几百块钱。和他们聊多了,才知道不只如此。他们的保险上的是不全的,个人没有什么保障,更离谱的是,车也没有保险——只有三者险,赔别人的不赔自己的车。所以,在恶劣天气为什么难打车呢?是因为很多司机不敢开了,出了事故算谁的?前一阵,一个司机诉苦,说和别人剐蹭,其实是对方开车不当所致,但对方在主路,他是辅路进主路,是他的全责,修车赔了不少钱。还说起去年那次“水漫金山”的全城拥堵。这位师傅还好,等了几个小时勉强把车开回去了。他的一位同事,本来不想开了,乘客说多給他25元,他就答应了。开到一个立交桥下积水很多,他不敢过去,等了一会儿,有别的车过,顾客催促,他就过去了。当时车没什么事儿。第二天就出了问题,修车花了1万块钱,都是自掏腰包。

有一位师傅说,都说他们是骆驼祥子,其实他们连祥子还不如。“祥子給他老丈人拉车是他自己买不起车。我们是买得起啊!人家那时候天气不好还能还还价,我们行吗?”

有的远郊区县的,在城里合租,回趟家要跑很远,心疼油钱。还遇见过一位,开了10年的夜车。

这样一种生活状态,难怪有时谈信仰谈的他们也挺心动的,最后总有一句:“我们没时间哪。”

虽然我可以对他们讲关于优先级的问题,说如果你觉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一定有时间,有的师傅也认同。但毕竟他们的生存现状就是如此,缺乏基本的劳动保障。没有安全感的他们只能拼命拉活挣钱。

这两天还遇见一位师傅,说自己的信仰就是钱,当年因为要包下一辆夏利,需要4万元钱,凑了半天还差2万,求爷爷告奶奶,说給人高利息都没有人借,让他深感世态炎凉。最后是一位邻居借了,他说会感激那个邻居一辈子。说到上帝,他说我那时候那么穷,被人瞧不起,上帝在哪儿呢?我说你怎么知道你那个邻居借给你钱不是出于上帝呢?

我曾经和雅歌谈起的哥,她对这个群体是特别有负担的。她说自己刚信主不久就常常给的哥传福音,还曾经设想过要预备给的哥成立团契,有这么一个异象。

想起来,我刚信主不久的时候,也挺愿意和别人谈的,可能这是初信的热情吧。有一次是和一个回民的司机谈,他非常感兴趣,也和我说了一些回民做斋戒的一些礼仪。说得太热火朝天,大晚上开到逆行去了,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所以谈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路况,司机毕竟是在开车呢。

雅歌说,她有一次给一个的哥传福音,说了没几句,对方就开始掰手指头,她挺奇怪。师傅说:“你是第六个了。”原来她是第六个给他传福音的乘客。相信这位的哥一定会认真思考信仰的事。

还有一次,她碰见一位的哥,在车里放着赞美诗的音乐。原来是几年前曾经有人給他传福音,他已经信了。

听了她说的,也让我挺认同这个异象,要是有一天,大街小巷上跑的出租车都播放着赞美诗,的哥成了流动的宣教士,那多好啊。

我也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现在人口中那么多基督徒,如果基督徒打车都会和司机或多或少说一点信仰的事,信道是从听道来了,听得多了,总有一天会认真起来的,就如同那位数手指的师傅一样。

所以,一边和的哥们谈着,我一边会想着将来有一天,也许会在教会遇到他们呢。有一次遇到一位的哥,说话有条有理,语气抑扬顿挫,边开车还能带着手势,口才特别好,我就想,说不定他将来可以上讲台哦。

不仅说的这些,在和的哥谈福音的过程中,遇到太多的“偶然”,让我相信,是神爱这个群体,要拣选他们。

有一次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的哥,他说和一帮司机朋友吃饭,有一个司机说起一个乘客(就是我啦)和他说基督教的事情,还留了电话(我偶尔会这么做),特别高兴。他是在老家信主的,现在在北京开车,就打电话来问候一下,让我也很高兴。这个电话更让我觉得,有一天的哥作为一个群体会被神得着。

雅歌说她有“临门一脚”的恩赐,比较能够看出哪个人快到火候了,能抓住时机带人做决志祷告。我觉得自己是属于那种撒种的,但有一次,也遇到了可以“临门一脚”的机会。

那天正好是主日,打车去教会。那个师傅已经快信了,好像也是家附近有教会,不知什么原因一直耽搁。我就把福音内容给他完整叙述一遍,又给他解释决志祷告的意义,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做决志祷告,他说愿意。于是车停在楼下。他下了车,我等得有点奇怪,原来他到后备箱拿了一大瓶矿泉水,自己倒着,认认真真地把手洗干净,然后才来做祷告。事后想起来挺感动的,为他这种郑重的态度。

 

记得有一次,带小卯去参加一个什么考试,也是那种课外班类型的,没办法。进考场之前她发现自己没带手表,就借了我的。结果考完了出来,发现手表不见了,她说放到口袋里了——可那是个敞口的口袋,很可能在她一甩一甩的时候丢了。我们又原路回去找,没有找到。

我那天非常不高兴,虽然是一件小事,可就是很不高兴。有时候,你知道世界上有神会比没有神更难接受一些事情。如果没有神,我会想这是一件偶然;可我知道有神,就会想神为什么要让这件事情发生?那块表并不贵,可是是我去法国出差、在一个小镇的博物馆里买的,表盘图案是一副名画,正合我那点文艺女青年的小品味和小虚荣心。我就跟神祷告你为什么要让我丢这块我这么喜欢的表呢?

然后,用基督徒的术语说就是圣灵感动——不是幻听啊,大意是,“你丢了一块手表都这么难过,那我那些失丧的羊呢?”然后我就不生气了,还有点惭愧。当然我还是希望,到天堂的时候上帝把那块表还给我。

“和的哥谈福音”就写到这里吧。现实生活中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因为神会让它继续下去。

 

写了这些,想到两点。第一是关于教会“山上的城,世上的光”的异象,也就是公开化。和这个观念对立的就是我们在家里、在小的聚会不是一样传福音吗?最近双牧讲使徒行传,讲到教会作为一个整体的身份、见证,和个人是不同的。个人传福音,无法取代教会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如果没有可以见到的教会,那些的哥有一天想起要去教会,又去哪儿去找呢?YK弟兄是最近几年信主的,他就是这么找到并进入教会的,也是outdoor的铁杆。

还有一点是关于社会公义的。这一直是个争议,比如马丁·路德·金的时代,就有人指责他,尤其是一些白人的牧师,说我们好好在教会里敬拜神不就好了吗,觉得他去管种族歧视是入了社会福音派的歧途。教会当然是以敬拜神为主的,但不可能没有社会参与。美国的种族歧视、南非的种族隔离,都是基督教作为主要的力量才最终得以破除的。也许教会今天自顾不暇,但如果有一天有这个力量了,一些明显的不公义的事情,要不要去做点什么呢?如果的哥作为群体依然没有基本的劳动保障,承受超过他们承受力的负担,就算信主了,也没有时间受到好的牧养,让生命成长。如果真的能够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就不能说,这不关我的事,因为神让我们“解救受欺压的,给孤儿伸冤,为寡妇辨屈”。能做到如此,离不开前面说的教会整体的身份地位问题,以及在这个争取的过程中,学习如何站在公义的立场上,并且无论如何,一直站在那里。

 

说来说去,好像不相干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这个话题上去了。没有办法,这是现在的中心议题,想绕都绕不过去。(转载于作者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51879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