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之恋(下)

在禾场

那天下午,太阳还悠闲地停留在高空,微笑着俯视山头,田间的工人已经稀落在角落作些零碎的琐事;这是收割的尾声,工作的重心已移到禾场。一群群的雀鸟还留恋在麦田里寻找穗粒,地面成为光秃秃的黄土堆,呈现出一片落寞的景象。它会被遗弃一段时日,直到农人再来耕犁撒种的时候。

路得扛起一筐不太重的麦穗,环视一下田间就离开了。整整三个月,从收割大麦到收割小麦,她都在这里。她熟悉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角落;她欣赏每一声招呼与欢笑,喜爱每一句关切与安慰的话。尤其是波阿斯,无形中已成为她精神的支柱,有时即使只是相对无言的接触,也带给她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

“ 妈,我回来了,这是最后一天,没有多少可捡了。我还是最后走的呢!您看,我那么早回来。” 路得放下箩筐,就要去洗脸。

“ 你也该休息休息,这三个月也够你忙的了。” 拿俄米望着她,很关切地说着,突然发现她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于是又接着问:“ 你有点累了吧? ”

“ 没什么……每天忙着比较好。闲下来反而会不舒服。” 路得说着,表面一副轻松的样子。

“ 女儿啊,你坐下来,让我们好好谈一谈。我心中有许多话想说,现在非说不可了。” 拿俄米突然一脸严肃。

“ 妈? ” 路得有些惊奇。

“ 路得,你不要紧张,我不是说你什么。除了对你的感激之外,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

“ 妈,不要那么说,我能侍候您就是最大的幸福! ” 她柔情地坐下来,拉住婆婆的手,身子也靠过去。

良久,她俩浸在沉静中。

“ 妈!怎么啦? ” 路得忽然惊跳起来,原来婆婆的泪水正滴在她的手背上。她立刻望望婆婆,低下头来。

“ 女儿啊, 你还那么年轻! 一头秀发……” 拿俄米轻抚着她的头发,喃喃地说。“ 谁会那么有福,得着你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子?我的玛伦福薄,不能与你白首偕老。有谁呢?有谁呢? ”

“ 妈,您怎么这样说呢?这是耶和华的旨意,每个人的命运都在他的手里。这不是您常说的吗?我现在心如止水,没有什么奢求,只要不愁衣食,一生陪伴着您,已经够幸福了。”

“ 不!你不可这样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命运的事。我们的生命确实在神手里,但是他的旨意只要我们幸福,不要我们受苦。有时环境使然,无非是要叫我们更倚靠主。假若我们不肯倚赖与相信,就自讨苦吃了。不要自认为命苦,一切苦楚也不可诿诸命运。” 拿俄米设法解释。

“ 妈,是的,在我幼小的时候,父母常说到命运,这是摩押的迷信观念,是我现在应该否认的。” 路得在分析自己的思想。

“ 女儿啊。我实在应该为你找个安身之处,使你重新享受幸福的人生。” 婆婆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 妈! ” 路得似乎想抗议。

“ 听我说,这三个月来你不是一直与波阿斯的使女在一起吗?波阿斯不是我们的亲戚吗? ” 婆婆一口气说完。

“ 但是,妈,他是长者,他一直当我是晚辈。” 路得接着说。

“ 是的,这是年龄的差距。其实他中年丧妻,仍须续弦的。如果依照律法所规定的,他也有义务来娶你,赎我们的家业,为这一家留后。” 婆婆想进一步说明。

“ 妈,我尊敬他,他实在是一位正人君子……但我再也不会有那种男女的恋情了。” 路得十分理智地说。

“ 我明白,但是你还很年轻,你不能像我这样长年穿着黑色宽大的丧服。当你换上漂亮衣服,必像盛开的花朵,秀丽而芳香。他呢,正值盛年,没有青年那样的肤浅与虚浮,却富有中年特出的丰硕。” 拿俄米望着路得,又见一阵红晕浮现在她脸庞。夕阳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她头部,使她面孔玲珑的曲线更加分明,光暗更加显著了。

“ 他今夜在禾场上簸大麦,你要沐浴抹膏,换上衣服,下到场上,却不要使那人认出你来。你等他吃喝完了,到他睡的时候,就看准他睡的地方,躺在那里,他必告诉你所当做的事。”

“……” 路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听明白我所说的吗? ”  “ 明白。”  “ 天不早了,你现在就准备吧! ”  “ 嗯。”

“ 妈对你说的都是好意,我盼望你能了解。” 拿俄米特别解释。

“ 我了解,妈,我心中只有感激,没有别的心思。您所吩咐的,我一定完全照着去做。妈,我……” 路得忍不住哭出来,婆媳二人相拥哭成一团。

当夕阳渐渐从山头轻盈地逸去,暮色立即从各方侵袭而来,迅速弥漫整个地面。仲夏的夜晚是多情的,伴着梦一般的月亮与星光,顽童模样的唧虫,还有散发芳馨的花草。生命的舞台现今搬到禾场上,许多角色穿梭其上,有粗犷却质朴的动作,有爽朗而诚挚的欢笑,有雄壮又活泼的歌唱,还有令人醺醉的酒香,夹杂着浓郁的麦香。这是男人的世界,在丰收的辛劳后特有的欢乐。当女子们都回去之后,男人们可毫无顾忌地尽情享受一番。

夜已经深了,舞台的幕幔还没有垂落,灯光显然是减弱了,音乐与人声也次第低沉,只有蛙声、蝉声随着鼾声有节奏地低响着。在静谧中,人们酣醉于甜梦里。波阿斯今晚也特别欢畅,几个月的辛勤似乎在片刻间得到补偿。这一年是少有的丰收,也是少有的辛劳,夜夜的睡眠似乎都不能恢复疲劳。每晚他总得盘算第二日的工作,在程序上,在调度方面,都要经过一番思索。他也总得打起精神每天起个大早,亲自在田间督导与鼓励常是需要的。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到今晚才真正得到松驰,身心的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他不禁满足地微笑了。

今晚,他也罕见地多喝了些。这样难得的放任心理本来也是正常的,只是今晚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异样。是年事渐长而有中年的哀愁?是家庭乏人照料那种空洞的感觉?还是其他呢?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但是他自觉内心如月光那样清净,心胸好似大地那么辽阔,躺在柔软的禾秸上是无上的享受。他闭上眼想进入梦乡。

但是今晚,他却意外地失眠了。在鼾声四起的境地,他怎么不能入睡呢?许多童年与少年的回忆在心头起伏,不少往昔的观感也都浮现在他的脑海。年轻时,他曾经梦想从死海的岩石边爬越,过去看看外族的环境。他常自怨为什么只能待在伯利恒这个小天地,现在才深深庆幸自己久居家乡的幸福,不致像以利米勒背井离乡,举家远去却丧失了神的恩典。他不禁又想到路得这摩押的女子,佩服她那份勇敢与刚毅。外邦偶像迷信充斥之地,竟仍不乏超脱的人。先祖亚伯拉罕不也是从远处出来,到处漂泊,但是他为的是信仰,深信神的引导。路得呢?也为信仰,但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没有谋生的能力,却那么英勇,实在令人钦佩。她的秀丽与端庄、贤淑与诚实的仪表性格,更成为女工中的表率,她这样的女子,即使在以色列也是少见的。他自娱地笑一声,将头转动一下,好似想甩开这种遐想。现在他眼望着星空,深感在偌大的宇宙中,渺小的他却在神无限的爱顾里,感恩的心不觉油然而生。他的思想仿佛遨游在太空之内,不期然便跃入梦境里……

在萤火闪烁的导引下,一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禾场。她好似幻梦中的仙女,惊喜而轻盈地走过来。这是路得,不再是穿着一袭黑衣的拾穗女,而是风韵十足的少妇,楚楚可人。她的衣衫散出阵阵芳香,她的仪态尤其显出端淑与高洁。她轻轻的脚步,踏着月光照在地上那无数小块银色的斑纹。她的眼光不住扫着四方,寻索她的目标。有谁会欣赏她优美的动作呢?那些庄稼汉酣睡着,他们的豪情正奔放在原野,驰骋在天涯海角。唯有耶和华神透过云层,向她展开赞同的微笑。

她走过来,正好在一个人身边,看着那人不时翻动着身子。她连忙轻轻蹲下来,然后再悄悄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碎秸。现在她已经找到波阿斯了,他身体横躺在麦堆里,睡得格外香甜。她屏息地站在旁边,欣赏他的睡态。他并不老,仍有一般壮年的盛气。他的面貌有着英爽的特色,在月光之下很清晰地露着红润的面颊。他的嘴咯咯地颤动,露出一层浅浅的微笑。他一定在很美、很美的梦境中。

路得再小心翼翼地蹲下去,又轻轻掀开他脚上的被子,躺卧下来。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连呼吸都想忍住,她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他。她的身子微微地抖动,是因晚上的寒峭?还是内心的紧张?许久许久她都不能平静。夜是那么寂静,幽暗遮去人间一切的疾苦与丑恶,也蕴藏多少智慧与美德。她自己在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地位?占多少份量?有没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呢?偶尔她看见空中有孤雁飞过,是她落伍在群雁之后?还是她孤芳自赏,要单独高翔呢?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身在玄妙之中。

今晚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反而格外警醒、警觉,因她要随时接受波阿斯的询问、责备、拒绝……或是安慰与鼓励。她需要额外的勇气,来接受两个绝对相反的反应。她不禁有点乡愁,此刻她的父母是否也在怀念女儿呢?如果她遭受波阿斯的拒绝,以后怎么再有颜面回波阿斯的田里去拾穗呢?还乡嘛,又怎么对得起婆婆呢?自己已经决意死于斯,葬于斯,不再回去了。人生究竟不是赌博,但自己不只一次孤注一掷,这次显然更冒险了。于是她不免自责起来,她还是甩不开摩押迷信的思想。信仰不是含有冒险的成分吗?但却能引领人进入新的境地。耶和华是看顾人的神,他必不叫人失望。

她不自觉地转向波阿斯,牵动了他的被子。他本能地把被子拉了一下,转过身子又继续睡。但是现在他似乎再不能睡得那么甜,翻了好几次身。最后终于醒了,坐起来,将被子整理一番。突然,他闻到一股女子化妆的香味,立刻惊恐起来,大声说:“ 你是谁? ”

“ 我是您婢女路得。” 她轻轻地回答。

“……”

“ 求您用您的衣襟遮盖我,因为您是我一个最近的亲属。” 路得继续说着。

在月光下,他望着她。她正低垂粉颈,秀发垂落在肩头,乌黑的发丝中闪着光芒,好似星光照耀在粼粼海面的微波。刹时,似乎有排山的浪涛冲激着他灵魂的堤岸。他激动地说:

“ 女儿啊,愿你蒙耶和华赐福! ” 他简直不能想像会拥有这迟来的幸福,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子竟然肯与他结为终生伴侣。他接着说:“ 青年人无论贫富,你都没有跟从……你末后的恩比先前更大。”

路得低着头,脸上阵阵炙热,身子却竟然颤抖起来。

“ 女儿啊,现在不要惧怕,凡你所说的,我必照着行。” 波阿斯话语中带有万般的柔情。

她徐徐抬起头来,眼中含着快乐的泪水,像两颗闪烁的珍珠。

我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贤慧的女子。我是那么有福。耶和华的名是可称颂的! ”波阿斯越说越兴奋了。

“ 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路得害羞地说。

“ 是的,你太好了!只是我一直不敢奢望。你太年轻,我却已到中年……何况还有一个人比我与你们有更近的亲属关系。”

“ 但是我只有你。” 路得轻轻地说。

“ 我不能越分,所以一直没有采取实际的行动来尽亲属的本分。但是那人若是不肯,我一定负责。永生的耶和华在我们中间作证。” 波阿斯严肃地说。

他温存地用被子裹住路得的身子,她倚偎着他,紧紧地。一朵浮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又阴暗了一阵。轻风在喁喁低语,似乎在观赏这对爱侣,预言着祝福。夜更深了,他们的睡意早已全消,两人有说不完的情话绵绵。

“ 你再歇一下吧!天快要亮了。”

波阿斯把被子摊开来,让她躺下,再盖好。

路得仍在他的脚下,始终保持一些距离,避免过分的亲近。她闭着眼,静静地回味刚才的情景,因为她竟然情不自禁地依偎着他。

“ 天快亮了!” 波阿斯听她一说,立即坐起来,自言自语说:“ 我总不可使人知道有女人到场上来过。”

他站起来,也温柔地将路得扶起来,然后向四周看看,说:“ 别人看见就很难解释了。但耶和华的眼目鉴察我们,我们没有不轨的行为。”

他转过来问道:“ 你冷吗? ”

“ 没有,我有外衣。”

“ 你要将外衣打开。我再给你带一些大麦回去。” 他走过去将大麦倒在一起,装在箩筐里,然后帮她扛在肩上。

“ 很重吗? ”

“ 还好。”

“ 你小心走吧! ”

“ 我知道。”

淡淡的月光下,他目送她消失在禾场外的黑暗中。

黎明,拿俄米经过又一夜的失眠,焦躁不安地在门口等待着。天还没有很亮。

“ 她来了,又扛回那么多的大麦! ”她不禁欢呼起来。

“ 女儿啊,怎么样了?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你带回那些大麦,是他拒绝你而用来抚慰你的?还是他答应了你,赠送你的聘礼呢? ”

“ 妈,您说呢? ” 路得俏皮地说。

“ 我一看见你,已经料到一半以上。你详细告诉我吧! ”

“ 是的,我完全照您所指示的去做……那人叫我带些大麦,对我说:‘ 你不可空手回去见你的婆婆。’”

于是她详尽地将经过都告诉了婆婆,两人又相拥而哭,却是欢喜的泪水。

“ 妈,现在我还要做什么呢? ”

“ 女儿啊,你只管安坐等候,看这事怎样成就,因为那人今日不办成这事,必不休息。”

在城门

清晨,当朝阳刚从城角钻出来,赶集的人已经陆续来到市场,不久就熙攘起来。市场上已经人群拥挤。每年在这季节,总是有一番热闹,并不亚于大的节日。当然逾越节与五旬节会吸引许多朝圣的人,但小麦登场之后,频繁的交易却将各乡镇的人都带了来。那些人正如守节时那样,到耶路撒冷去。南方人多数先在伯利恒城门内逗留,甚至北方人南下到了大城,也会到这城里走走。所以伯利恒就因离耶路撒冷城不远,占尽地理的优势。

今天城门口也挤满了人,因为有城里的长老端坐着,大凡律法的事都可在这里经办。农忙一过,许多民事的法律程序,如买卖的事情、契约的签订以及争讼等,都要由长老来裁判。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最有兴趣了,可以把见闻带回去,作为饭后茶余的聊资。

“ 平安, 老兄! 今天一早就看到你,真是难得!我也正有要紧的事与你商量。在这里坐一下。” 波阿斯一边擦着汗珠,一边兴奋地拉着一个人的手,走到城门边的石凳上坐下。

“ 平安!平安!波阿斯,你好。听说今年你田间的庄稼特别好,耶和华实在祝福你,恭喜!恭喜! ”

“ 彼此!彼此!今年一般都好。耶和华在伯利恒眷顾他自己的百姓,赐粮食给我们。我们应当好好感恩。到住棚节,必定有更多的人到耶路撒冷守节,多献上感恩的祭。”

“ 你说有要紧的事商议,田产的事免谈,我现在还过得去,不缺钱用。”

“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在这样的丰年,谁还会卖田产呢?更何况祖产是耶和华所赐的,不到穷途末路,谁会这样做呢? ”

“ 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商议的呢?今天我很忙,有许多事要办,我要走了。”

“ 老兄, 请你等一等, 我去找长老,要凑足十位,就好办事。” 波阿斯不等那人回答,立刻就走开了。没有多久他又回来,带着十位长老走到那人面前。

“ 诸位长老,请在这里坐下。” 他转过身去,对着那人说:“ 老兄,你知道拿俄米从摩押地回来不久,她的丈夫儿子都相继去世,现在回来,必须处理家中的田产。这田产是她丈夫——我们的族兄以利米勒的那块地。”

“ 是的,这事确实需要我们来处理。我们义不容辞。” 那人立刻回答说。

波阿斯一边点头,一边咽着唾沫,十分紧张的情态。

“ 我想当赎那地的是你,因为你是以利米勒最近的亲属,其次,就是我,以外再没有别人了。”

“ 对,这我明白。”

“ 你可以在这里的人面前,和我本国的长老面前说明。你若肯赎就赎;若不肯赎,就告诉我。” 波阿斯一口气说完。

“ 我肯赎! ” 那人立刻说。

波阿斯这时整个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但是想到一切的事都有耶和华的旨意,毕竟他的意念高过人的意念,随即心中也就释然了。于是他平心静气地说:

“ 好,你该知道,你从拿俄米手中要这地的时候,照规矩也该同时接那死人的妻路得。她虽然是摩押人,你仍须娶她。这样你有本分为死人留后,在产业上存留他的名。”波阿斯说完了,向长者们看看,他们就点头称是。

沉默片刻之后,那人苦笑着说:“ 我看,这样我还是不赎的好,为了替死者留后,我的产业就会分薄了。这就影响我的家庭,我不干……你可以赎我当赎的。我不能赎了! ”

波阿斯惊奇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慢慢地,他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接过那人脱下的鞋,向着长老深深一鞠躬,又转向群众。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耳鼓中只充满着众人欢呼的声音。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波阿斯以感激的眼光环视着众人,又恭敬地面向长老,然后以激动的语气严肃地说:

“ 请你们今日为我作证,凡属以利米勒和基连、玛伦的,我都从拿俄米手中置买了;又娶了玛伦的妻摩押女子路得为妻,好在死人的产业上存留他的名,免得他的名在本族本乡灭没,你们今日可以作见证。”

在城门口坐着的众民和长老都说:“ 我们作见证。愿耶和华使进你家的这女子,像建立以色列家的拉结、利亚二人一样,又愿你在以法他得亨通,在伯利恒得名声。愿耶和华从这少年女子赐给你后裔,使你的家像他玛从犹大所生法勒斯的家一般! ”

许多人拥上来围着波阿斯,继续祝贺他。工人们也上前欢乐地听候主人的吩咐。波阿斯兴高采烈地与人们朗声交谈与欢笑后,急速地离去。还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呢!最要紧的,是要策划他的婚礼、家庭的布置、新房的摆设。他自觉年轻了不少。

人群也渐渐地散去,他们都兴奋地谈论着。有的为那人惋惜,像路得那样贤淑美丽的女子都不要,未免太笨了。更多的人为波阿斯庆幸,尤其是波阿斯那种尽至近亲属本分的气概,也为着他娶路得那种罕有的幸福。更有些人把他娶路得的事看作一种牺牲的精神,但是他们都没有看见昨晚在禾场二人的幸福甜蜜。

又是仲夏的黄昏,晚风徐徐吹在城门外的水井旁,有几个妇女打了水之后,坐在那里闲聊。她们的话题又集中在拿俄米与路得身上,本来小城就不会有太多大的新闻,一些琐事已经足够引发妇女们的兴味,令她们的话题娓娓不绝了。

“ 路得为波阿斯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儿子! ”

“ 真的吗?那真是好消息啦! ”

“ 是他们家的婢女说的,一定不会有错。”

“ 路得这摩押女子真有福!她实在不错,他们家婢女一提到她,总是赞不绝口。这是相当难得的。”

“ 她真漂亮,与少女的身材一样美妙,哪像我们的水桶腰身越来越粗! ”

“ 哈哈……人家还是新娘呢!难道你还想再嫁吗? ”

“ 说正经的,摩押女子很多蛮漂亮的,但是像路得这样正派的倒很少有。”

“ 当然,以前我们以色列人在什亭时,就被摩押女子勾引去拜偶像,犯淫乱的大罪。摩押女子是出名的淫荡,这个路得却不同。”

“ 她是彻底离弃本国的宗教与习俗,信靠我们的神耶和华。”

“ 耶和华真是不偏待人,所以现在特别祝福路得。”

“ 其实更祝福拿俄米。”

“ 你们看谁来了? ”

“ 拿俄米!说谁,谁就来。所以不要背地论断。”

“ 我们没有论断,只是说她蒙受耶和华的福分! ”

拿俄米走过来了,她把水壶放在旁边,也加入她们的谈话。

“ 我们刚得到好消息,正在谈你们的事。”

“ 谢谢,真感谢你们的关心。”

“ 你现在更忙了。”

“ 忙得高兴,因为耶和华眷顾我们。”拿俄米脸上满了笑容。

“ 我们几时来正式向你道贺呢? ”

“ 我会通知的,那天要举行一个奉献的典礼。这孩子是玛伦的儿子,是以利米勒的孙子……” 拿俄米越说越高兴“ 我要把这孩子抱在怀中,正式地过继他,我好做他的养母。我还要为他命名:“ 俄备得——仆人。他要成为耶和华的仆人,终生事奉他! ”

妇女们都站起来,兴高采烈地祝贺她说:  “ 耶和华是应当称颂的,因为没有撇下你,使你无至近的亲属,愿这孩子在以色列中得名声。他必提起你的精神,奉养你到老,因为是爱慕你的那儿妇所生的。有这儿妇比有七个儿子还好! ”

“ 感谢耶和华以色列的神! 感谢你们——我亲爱的姊妹们! ” 拿俄米的眼泪好似决堤的河水。她从婆娑的泪眼中看过去,穿越城门,向着那条大路,一直到遥远……

无限好的夕阳正展开引人的微笑。(完)

(《田园之恋》,唐佑之,香港:福音证主协会, 1983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