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经过30多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夜色中抵达开普敦,朦胧中实在已经不记得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第三届世界洛桑福音大会的举办城市,是不是15世纪发现的好望角可以让人联想到天涯、地极呢?但是当第二天拉开窗帘,看到城市的象征——云遮雾缭的桌面山(Table Mountain),顿觉得与本届洛桑的特色很相配,因为此次与前两届大会的一个显著不同就是增加了桌面讨论这一重要环节:与会者不分国籍、职务,大约每6—8个人一桌,由指定的桌长带领,桌长不必是英武有名的人,只要愿意担当,一个神学生也可带领一桌的牧师。在巨大的聚会厅里密密麻麻排了大约700个长桌(其实若不是“应景”的话,圆桌可能更好),同一桌的组员可能是欧美亚非拉任何一个种族的基督徒,彼此可以充分感受文化的交融;另一个好处是,每天大家一起查经,分享圣经在自己身上的应用,有机会倾听神在一个陌生地方的作为。10月17日下午3:30,洛桑大会开始了,但还不是开幕式,而是每一桌的相互认识和交流,为未来7天共同参会铺垫一个亲密的基调。
晚餐虽好,却没有放和坐的地方。那些惯于席地而坐的民族如鱼得水,却苦了执著于桌椅的人,免不了拿捏不稳,泼洒一地一身的尴尬(这大概是我们将来办国际会议需要注意的环节)。
开幕式在盛大的非洲歌舞中拉开序幕,身着鲜艳服装的诗班高唱气势雄伟的“齐来冠他为王”,正是1910年的爱丁堡“世界宣教大会”开幕式之歌。走过100年的宣教历程,仍是同一首歌! 大会主席道格·伯索尔致欢迎辞,并播放了洛桑运动两位重要领袖,90高龄的葛培理牧师与斯托得博士向大会的致辞,这两位神所重用的仆人以其毕生对福音的委身为所有人做了美好的榜样。大会特别播放了世界教会历史短片,重温两千年教会曲而不折的成长之路。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洛桑表演团队,或话剧或歌舞,完全是专业水平,由此可以感受到洛桑组委会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
返回酒店时已夜色阑珊,耳边犹响着非洲手鼓之音,于是有“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的诗句涌上心头。
第二天
本次洛桑大会的一个很大特色是使用了全球同步链接的高科技电脑技术,许多文件、论文都可以及时地让全世界数十万关注洛桑的人了解,而他们也可以第一时间回帖并与资深牧师、教会领袖组成的对话团线上交流,这是前两届洛桑无法比拟的。另一方面,当我们享受科技进步的好处时,也不得不面对世界上层出不穷的问题,诸如种族冲突、环境破坏、艾滋病、天灾人祸、资源短缺等。作为关切世界的基督教来说(实际上,《约翰福音》 3:16的原文是“神爱世界”,但这需要进一步解经——笔者),以圣经的态度回应现实世界,义不容辞。因此,本届大会是围绕着“整全的福音、整全的世界、整全的教会”展开所有主题的。个人的强烈感受是,中国教会要有意识地装备自己,以更高、更宽的视野来建立教会、回应世界,以至将来有一天当我们自己组织世界级大会时,我们能为普世提供更好的平台。
今天主要研讨“整全的福音——真理”,早晨的查经是《以弗所书》 1章,主讲人提醒我们不要忽视神恩典的丰盛(弗1:7的原文是“恩典的丰盛”,不是“丰盛的恩典”,强调点不同——笔者),与之配合的小组讨论补充、丰富了这一信息。接下来是全体大会,由4位发言者就“不变的福音,多元的世界”发表演讲。本届大会一开始就安排华人学者,香港中神的余达心院长就持守真理作主题发言。他说,后现代多元主义肯定个人有能力确立自己的法则,甚至随己意重建真理的标准,在他们看来,真理是相对的,任何对话都是徒劳的。他指出多元论实质上是冷漠的一元论,事实上,没有绝对真理,强权就是公义!当道德与其超然的源头断裂时,个人价值就成了在世界市场上待价而沽的过程价值和功用价值——这将把我们拖入社会文化混乱的灾难中,因此无论付上多大的代价,都要传扬和持守基督的真理!(可惜的是,虽然主题发言者都是著名人士,但因为时间所限,每人也只有15分钟。)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经验丰富的社会分析学家、国际巡回讲演者奥斯,他简明然而雄辩地指出当今世界的福音危机,“只有高屋建瓴的真理才配得上神的真理,这样的真理哪怕一句也抵得上整个世界的原则。”他引用马丁·路德的话说:“一句话就把他击倒了,”奥斯挥挥手:“这才是真理!若是我们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真理,本届洛桑应该到此为止!”他的讲演引发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下午是“多元主题”时间,设立了几个分会场比如“教义与分歧——多元世界的世俗表现”,“多媒体、高科技在福音禾场的应用”等等,与会者可以任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主题参加。 这之后是区域分组时间,大中国圈的教牧领袖自然就聚在了一起,我相信这个组是最活跃也是最激烈的,大家几乎全部时间只谈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中国200多位参会者没能成行。华福总干事李秀全牧师,也是本届洛桑副主席主持会议,他公布了写给媒体的公开信(可参见香港“时代论坛”),解释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并回答了与会者的各样提问,他总结说:关于这件事有很多东西要整理,仅仅我们在这里讨论是得不出任何结论和预测的⋯⋯
晚间是“亚洲之夜”。崇拜由多个国家组成的敬拜团带领,分别用英、法、德、西、日和祖鲁语唱“万主之主、万王之王”。突然我听见熟悉的音乐响起,正是那首“你若不压橄榄成渣”,配器和演唱优美动听,遗憾没有中文字幕,可能大多数人知道这是东方曲调,却不知道这是我们的传统唱诗。接下来是几个小品,分别表现亚洲各国福音先驱的事迹。中国的代表人物是宋尚节,大概是因为一个老外在声情并茂地表演,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宋尚节(也许不应该苛求,人家作为外国的表演队也算尽力了,不过我们倒可以汲取教训,是不是在准备节目之前能事先与该国的教会历史学家做些求证)。由于中国有200多位参会者未能出席,大会在“亚洲之夜”安排了20分钟特别节目。先是由大会主席道格·伯索尔和大会主要负责人、一些亚洲国家牧师,包括李秀全牧师、香港“突破机构”总干事蔡元云医生一起登台为这些中国参会者祷告,并邀请所有会众起立,凡有感动的可以指着自己的椅子说“这是为他们预留的”!我见一位参会者在祷告时自始至终一直把自己的椅子高举过头;接着播放了中国参会者特别为本届洛桑谱写和录制的《主爱在中国》 的诗歌;大会还特别用中英文朗读了由中国参会者撷集的圣经经句⋯⋯“亚洲之夜”还邀请了一位朝鲜小姑娘做见证,她的父亲4年前因为信主的原因在朝鲜被捕,至今杳无音信。她曾在中国东北被一位牧师抚养,现正在韩国学习,已经蒙召要回朝鲜传福音。全场起立为她鼓掌,她的韩国牧师上台与之拥抱,这就是洛桑官网上那张照片的故事。最后是葛培理牧师布道70载的影视专辑,那些为主做大能见证、呼召成千上万人决志信主的宝贵记录让我想到《希伯来书》 13:7,不禁心潮澎湃。
**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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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思昨晚的“亚洲之夜”时,我们感到非常遗憾。我们看见不少国家的弟兄姊妹都上台讲述神在他们那里的作为,特别是两位印度老弟兄在近乎“平乏”的表达里却一直传讲着神的荣耀;然而不少会众对今天中国教会的理解似乎还停留在1974年第一届和1989年第二届洛桑的年代。事实上,即使从1989年到今天,中国教会也已经今非昔比:无论是上世纪80年代农村教会的大发展还是90年代末期迅速兴起的城市教会;无论是从今天遍布城乡的聚会堂点,还是从中国基督徒在赈灾、扶贫、社会服务等各个公共领域的贡献,都清楚地看得见神在中国的大能奇事和在中国教会的荣耀,而我们却没有在全世界面前见证的机会。我们将这样的看法迅速与国内同工沟通,也同时获得在场的很多华人教会领袖的支持。经过与大会诚恳磋商,组委会答应努力在已经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上为我们挤出5分钟全体出席的时间来做短发言。在这一点上,真是要感谢洛桑组委会,他们看重的不是按部就班的时间表,而是神的荣耀(尽管在整个大会期间,他们遵守时间到了“不讲情面”的地步)。
今天大会的主题是“整全的福音——和好”,查经信息是《以弗所书》 2章:基督在十字架上灭了冤仇,拆毁了中间隔断的墙。在大会发言中一位巴勒斯坦姊妹做见证说,她一直对犹太人、特别是弥赛亚信徒成见很深,但是随着灵命的成长,特别是经历基督和好的爱,她现在强烈地愿意与犹太的弟兄姊妹和好——而大会给予了她这个机会,她旁边正站着一位犹太弟兄,这位弟兄也见证说在他的固有观念里,是看不起巴勒斯坦人的,但是他正被耶稣十字架上超越的爱所得着,他愿意与巴勒斯坦的弟兄姊妹和好!大家当即报以了热烈的掌声——这正是洛桑大会这一普世平台所特有的优势,你抱有成见的人可能正是你的邻舍,而你所操练的和好正可以从你的邻舍开始。
下午引人注目的一个分会场是探讨“今日圣公会”。曾作为英国国教的圣公会在全世界范围也是很大的宗派。乌干达大主教亨利·路加(他最后一天主持大会圣餐)及中东、东南亚、澳洲的主教们和会众一起探讨圣公会的历史沿革和今日宗派的种种危机(据说欧洲一些传统教堂在世俗主义、自由化和伊斯兰教的冲击下甚至门可罗雀);特别强调“耶路撒冷宣言”是圣公会宗派教义的当代表达(该宣言是2008年在耶路撒冷举行的“全球圣公会未来会议”上通过的——笔者)。其实,圣公会只是一个明显的代表,今天世界范围内许多传统教会、宗派都面临着不同危机。而能坦率面对危机、为未来向神求智慧,也许是每一个教会都该思考和有所行动的。
晚餐是与非洲国家领袖一起,我来晚了没有位子,被热心人安排坐在乌干达大主教亨利·路加旁边,他建议我既来之则说之。我就顺势提及自己所亲历的中非传统友谊——中国人民即使在“文革”最困难时都勒紧腰带为非洲国家的建设省吃俭用。在场的非洲领袖无不动容,其中一位站起来声若狮吼:“我们非洲弟兄姊妹要还中国债——福音债!”他说,“今天在非洲有上百万的中国人,或是劳工,或做生意,我们有责任让他们了解神的救恩。中国弟兄姊妹,你们是来非洲宣教呢,还是教我们中文?!”他话音未了,来自不同非洲国家的教牧领袖纷纷举手发言,竟然都是深有同感。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此深深感动,当我们唱“宣教的中国”时,是否想过非洲大陆?是否想过今天的非洲教会已经抢先一步,准备好向我们在非洲的同胞传福音了?
晚上的两位讲员都是HIV阳性,一位是手术感染的,一位是与生俱来的。他们谈及艾滋病是非洲的一号杀手,一方面呼吁全世界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祷告,一方面也见证神对他们的保守和恩典:这个世界是一个多难的世界,基督徒也会面对厄运,当我们身陷困境时如何在自己站立得住的同时,也能帮助他人,这是一个生命的功课。
**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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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斯托得博士和葛培理牧师开始洛桑运动的时候,福音派与自由派的交锋也许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激烈;洛桑福音运动若要一直成为中流砥柱,继这两位福音领袖之后就必须有后起之秀,而今天讲解《以弗所书》 3章的约翰·派博证明了他就是这样一位。派博开门见山:“保罗所一再强调的是,沿着苦难和祷告的最低谷去寻找神在世界历史中的最高旨意。”他认为今天基督教里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要求社会公义减少苦难,一种是默默背起十字架寻求主超越的旨意。他说:“神百般的智慧不再是隐藏的奥秘,而是借着基督受苦的十字架并透过教会彰显于世的,因此教会就是指向那智慧的手指,又是被那智慧之手所描绘的,是那智慧发出的光!” 他自问自答:“那么教会如何向世界传递基督那测不透的丰富呢?——要借着传讲清晰地表达出来,要借着受苦显出其宝贵,并借着祷告呼唤上面的力量打开人们心中的眼睛”。派博呼吁我们坚信《以弗所书》3:20的应许:“请相信,除了借着教会传讲并彰显基督的福音和荣耀,神在这世上没有更高的计划了,他所应许的他自己必成就!”
接下来由一位姊妹做见证,完全是派博讲道的活的应用。她的丈夫是一个国际医疗队的队长,已在阿富汗服务二十多年,但就在两个月前,她的丈夫和他医疗队的同工们在阿富汗被枪杀了。从他的衣服口袋里她找到了丈夫最后一篇带血的讲章,是《哥林多后书》 2:14—16关于基督的馨香之气。讲章里谈到旷野牧人所吃的一种长期不变质的羊奶酪,这种奶酪是旅途中在骆驼背上制成的,混杂着各种味道,有一种尸体的味道,一般人闻到一定会远远避开,如死的气味叫人死;但对旷野中饥饿的人来说,那是生命的供养和必须,而且越吃越有滋味,就作了活的香气叫他活。比之若苦难,一般没人愿意接受,孰不知苦难可以成就一种坚韧持久的信仰品格。这位姊妹做见证的时候声音坚定,虽然丈夫尸骨未寒,却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句抱怨和诉苦,她说:全体医疗队成员的遗孀都表示,若是有第二次选择的可能,她们和她们的丈夫仍会选择如此。每个在场的人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透过平静地面对苦难,正在看见神的荣耀。
今天的主题是“整全的世界——信仰”。尼日利亚圣公会主教克瓦实谈到在伊斯兰教地区传讲福音,甚至要付出流血的代价。今年年初,极端穆斯林烧了100间教会和300多间基督徒的家,面对复仇的呼声,教会的态度是 :在忍耐中彰显基督的爱。他自己的家在2006年也遭受了攻击,妻子致盲。后出国治疗返家后,再次被攻击,而且袭击者要杀掉他。这位主教对暴徒说:“能否在我死前为你们祷告?”当他祷告完抬起头来,发现那批人已经走了⋯⋯同样在穆斯林地区,一位从伊斯兰教转信的印度姊妹和她的丈夫怀着对穆斯林的负担开始了一间 “穆斯林文化教会”。牧师被称为“毛拉”(类似回族的阿訇),在一个清真寺外表的教堂里席地而坐,仿佛伊斯兰讲经,然而传讲的却是耶稣基督。他们用这种特殊的形式智慧地传福音,七年中已经为25位弟兄和12位姊妹施洗!
基督教从诞生之日起,就身处异教文化中。从保罗的“在什么人中作什么人”到内地会的“在中国人中作中国人”,再到今天的“穆斯林文化教会”,这种处境化的福音使命一直在延续;另一方面,神常常走在我们前面,以至我们若不敏感,恐怕会错过福音的机会。一对在伊朗事奉的夫妇作见证说,一次到一家商店购物,见门口坐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妻子有感动对丈夫说:“去给他一本圣经。”丈夫简直觉得妻子疯了,这可是在伊斯兰国家向伊斯兰士兵传基督教,如同找死呀。妻子于是祷告说:“主啊,这人若下地狱,流这人血的罪归在我丈夫头上!”长话短说,丈夫后来把手中的圣经送给这个士兵——那个士兵当即跳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丈夫吓坏了⋯⋯士兵一把抱住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说我在这商店门口将得到永生之道,我正在等而你就来把它送给我了!”
晚上布道的是大名鼎鼎的蒂莫西·凯勒,他是纽约长老会救主堂的主任牧师 ,他强调的重心是城市。他认为城市是未来的福音重点。首先,全球的城市化使城市人口激增,在1700年城市人口只占人口比例的3%,而到今天已占到50%,而且每秒就有2个婴儿要来到这个星球的城市;第二,城市具有从穷人到精英各个阶层的人士,从中几乎可以发现所有的福音对象;第三,巨型城市(人口过千万)逐年增加。他引用约拿的故事陈述神对大城的拯救,认为对城市的宣教是今天教会刻不容缓的历史使命。只要看看今天中国迅速发展的城市教会,我们就可以感受到神在城市的心意;虽然就福音禾场来说不分城市或乡村,但我们必须意识到无论在社会生活还是福音事工领域,城市正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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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幕式以来,每天从早到晚大信息量的摄取令每个人都有点消化不良。早晨是精彩的查经;上午围绕当天主题有大师们做焦点发言;下午的多元讲座和相应对话包括了许多当前的热门话题,从全球化、城市化、科技伦理、媒体影视、环境保护、艾滋病、妇女儿童、贫富差别、世界信仰、领袖事奉等不一而足;晚上的大会通常先是热情奔放的敬拜,用不同的语言和音乐颂赞同一位上帝,接着按五大洲不同地区,述说上帝在这个破碎世界的奇妙作为。我常常思想的一件事就是若我们主办这样规模的大会,我们应该怎样驾驭每天的主题同时照顾细节,怎样做到首尾一致、收缩得当,不顾此失彼。这些天,也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会的缘故,我们每天神经都高度紧张兴奋,所以今天大会特别安排休息一天,不少人利用此机会外出旅游。可惜今天阴天,云层如一块厚厚的桌布一样覆盖在“桌面山”,上山索道关闭,我虽失去了“登山而小开普敦”的机会,却能和另外一位同工出席泛非领袖的“洛桑小会”。
这通常是国际会议的特有现象,就是“前面开大会,后面开小会”。“洛桑小会”最有意思的一个环节是各个分会场代表上台做展示,吸引会众参与自己那场讨论。我记得土耳其代表的发言相当有诱惑力:从《创世记》 伊甸园在土耳其,到《启示录》 的七个教会都在土耳其,特别是洛桑大会天天查经的以弗所也在土耳其,你不来我们的讨论还要去哪里?我其实心有戚戚焉,但还是为中国分会场讲了一句“公道话”:1996年我就收到过一位犹太学者的研究报告,称他走遍世界,发现伊甸园在中国四川,其中一个证据是那里有一条流着金子的江,叫金沙江⋯⋯在“洛桑小会”,我们有更多机会与来自五湖四海关心中国的弟兄姊妹一起谈论从中国现实的变化到教会的发展,并分享近几十年来上帝对中国教会大能的保守和带领,以及圣灵打开人心的工作。
晚上,我们和南非一间华人教会一起交通。虽然他们的事奉很艰难(唯一一个负责讲台事奉的弟兄正准备回国),但准备临时接替的姊妹却表现了出人意外的坚韧。其实她的先生几年前在南非劫案中遇害;她信主后一面维持生计,一面以极大的热情参与服事,她说,我们会凭信心在这里持守,盼望主为我们预备传道人,也请国内弟兄姊妹为我们代祷。事实上,无论在国内还是在海外事奉,都有各自的十字架,需要肢体的彼此联络,需要时时仰望赐我们宝贵信心和应许的主。
**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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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休整确实令人重抖精神,也标志着洛桑大会议程过半。今天的主题是“整全的世界——(宣教)优先”,其中有一些数字相当重要:
1974年第一届洛桑时,世界上大约60%的人口未听到福音;35年之后,这个数字已经降到40%,尽管如此,它还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包括3700个种族群体。这个世界有35亿的穆斯林、印度教或佛教徒,他们中85%的人从来没见过一个基督徒;这个世界有超过8000种语言,只有400种有自己语言的圣经,而超过2000种语言里几乎没有一点圣经词汇——虽说如今福音已经传到地极,或者说只要你愿意,有足够的手段和办法将福音传到世界的任一角落,但有没有想到40%的世界人口还没有机会听到福音。保罗·伊舍曼,是耶稣电影事工的创办人,挑战在座的每一位认领一个福音未及的群体,为他们代祷,去那里宣教,为此委身。甚至一些具体的建议摆在大家面前,你是否准备好结交一位伊斯兰教阿訇,印度教祭祀或佛教僧侣,是否有可能请他吃个饭或是去他家里拜访。这些都是相当实践性的问题——你在世界上的优先事工是什么?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当洛桑筹委会正在筹备第三届洛桑时,已经有人挑战说:“洛桑运动的尽头是什么?”答案实际就取决于洛桑运动的参与者。很清楚,若所有代表回去都没有任何跟进和委身的话,若人看不到洛桑与其他大会区别的话,若普世教会在洛桑之后仿佛没有发生什么的话,洛桑运动也就走到终点了。但感谢主的是,无论从每天的主题发言、对话,还是底下的反响来看,与会者透过大会都能重新校正自己的目标,重新确立优先次序,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表示要在行动上见——可见重在行动的洛桑大会对资源重组、寻找宣教的突破,道成肉身进入世界作光作盐都有清楚的实践意义。
今天最感人的一幕发生在晚餐时分,当我们与亚洲周边国家的代表在一起时,来自印尼、孟加拉、印度、中亚几国的代表纷纷发言,感谢中国教会对他们无私的支持,使他们能够参加这次洛桑。越南代表情不自禁,走到我们面前,哭着与我们拥抱,说:“多么想见到所有的中国弟兄姊妹——这份爱心是超越任何界限的手足亲情!”一位乌克兰的代表说:“当我们从国际洛桑收到你们的奉献时,我们流泪为中国祷告,我们感谢主,中国强大了,中国教会强大了,中国已经踏上了宣教之路。”是的,中国教会在这两年多的筹备工作中一直在成长和成熟: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有了跨越教派、教义、团队、城乡的合一;第一次尝试为国际会议、为自己教会和其他教会的参会者募捐;第一次为周边国家的参会者募捐,并且按照承诺支持了一百多位邻国的代表!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弟兄姊妹在此时已经来到了洛桑大会,不仅是心来到了这里,而且正在灵里与普世教会的弟兄姊妹相契合!
晚间的节目集中展现神在非洲的奇妙工作,动感极强的非洲敬拜和非洲人那种节拍鲜明的肢体语言让传统的东方弟兄姊妹自叹弗如。非洲50%的人口在25岁以下,33%的人口小于15岁,可以看出非洲是一个年轻的大陆!100多年前,非洲还是一个“福音进口”地和福音的荒漠,但今天复兴之火已燃遍非洲各个角落,非洲正在变成一个“福音输出”地。此刻,我们想起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将福音带给非洲的宣教士,许多人在这里长眠甚至殉道,但他们的同伴、遗孀、子女前赴后继又来到这里。一位非洲代表作见证,他的爷爷杀了宣教士,而他们全家现在已成为宣教士——再一次证明德尔图良的话:殉道者的鲜血是教会的种子。大会特别请西方国家的代表起立,代表他们宣教的先辈接受全场的掌声感谢——此种方式是否合宜再议,但有一点值得反思:这些年我们一直强调宣教的中国,实际上比较少想到非洲大陆——一个上帝同样祝福的地方,这里的信仰大复兴已经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启动了宣教的非洲⋯⋯
**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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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大会的一个重要意义就是强调合一,不仅是跨越地理的合一,而且是跨越宗派的合一。今天早晨带领查经的是内罗毕五旬节教会的主任牧师。对于灵恩运动的评价与反思似乎不在洛桑的议事日程中,不过当我们观察非洲大复兴的时候,我们感受到那是与强调和见证圣灵强有力的工作不可分的。
今天大会的主题是“整全的教会——正直完全”。“斯托得事工”的国际主任,著名旧约学者克里斯 一上台就不留情面地向教会的种种陋习弊端开火。他猛烈抨击教会中的权利欲、滥用金钱、操纵他人、私意解经、骄傲和不道德……“什么让主最伤心?”他激动地说,“不仅仅是世上的罪,还有他所救赎出来的人属灵的失败、不顺服和悖逆!”他用一个英语单词“HIS”来概括传道人(和他所代表的教会)的品格:谦卑(humility)、正直(integrity)、简朴 (simplicity)。“福音派的不合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些以传福音为名义的教会领袖缺乏谦卑真诚,缺乏基督的样式!”他大声疾呼:“洛桑应该呼召悔改、更新和委身,拒绝世俗的各种试探……”最后,他提醒每一个人,在离开座位去传福音之前,别忘了先跪在神的面前寻求主,悔改认罪。
下午参加了一个多元主题“伦理:边缘科技与人类未来”,是探讨克隆、干细胞技术对基督教伦理的挑战。这是相当前沿的课题,也是基督教面对当今科技声音最高的领域之一。其实,边缘科技所挑战的不仅仅是伦理层面,更重要的是直接涉足神对生命的创造领域,用北京话说:顶着雷干吧——人类为自己积攒震怒。
大会本来决定在今晚最后一次的“神在世界教会的作为”中安排我们短发言,在场的华人牧者领袖不分国家地区都一起屈膝祷告,我们也积极与国内同工联系沟通。突然接到大会的通知,短讲改成祷告,将安排在明早最后一次全体大会之前。我们和国内同工都认为这是神清楚的带领:在主日这个特别的时间用感恩祷告的形式,在全世界面前述说神在中国的大能作为和神当得的荣耀!
晚间焦点主要集中在东欧和西方世界,特别谈到前苏联。在1989年第二届洛桑时,只有很少的代表来自前苏联;而由于苏联解体分成12个国家,本届洛桑共来了120位代表;1989年,西伯利亚还只是一个大监狱;今天已经成为了一个宣教禾场。我个人认为当神学被西方(从天主教开始)所主导,我们比较少了解东正教(多在东欧、前苏联、希腊等地分布)的发展。即使从教会史来看,东正教信徒一直是站在与伊斯兰教对垒的第一线,相对保护了西方的天主教、基督教;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深度灵修传统实在是我们应该了解的信仰宝库。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将是大会的最后一天,洛桑盛宴将在宏大的圣餐闭幕式中曲终人散,每个人心中都恋恋不舍。在这紧张繁忙的一周,我们学到并经历了太多东西,同时结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弟兄姊妹,我们一方面亲身感受到亚非拉教会的全面复兴,基督教重心的南移东进;一方面思考我们身上的使命,中国教会在末世宣教中所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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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三届洛桑大会最后一天,既是一个段落的终点,也是一个新的起点。
因为大会安排我们的感恩祷告是在全体大会的一开始,我很早就和蔡元云医生一起在大会节目部和戒备森严的后台等候上台。事实上,即使是5分钟的祷告内容这几天来都经过了多次多方的祷告、措词和讨论,无论是国内同工还是现场华人教会的牧长前辈都给予了及时的意见和支持。(我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注意到,大会在每一个环节上都处理得相当仔细,比如在登台前每人还要签一份大概是关于肖像权的协议,这些细节和国际惯例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登台后,面对台下四千多普世教会的领袖,感谢主加给我们力量和话语。道格邀请全场代表起立,为神在中国的大能作为献上感恩,也为中国和中国教会的未来祈求神的带领和祝福。
大会最后一天的主题是“整全的教会——伙伴关系”。洛桑大会这个平台确实大大促进了普世教会的全球伙伴关系。仅仅是700 多个全球对话链接(包括转播、及时对话、每日更新和发帖)就与超过95个国家的教会“同步洛桑”,上网量之大超过了三个月前刚在此地举行的世界杯。大会的安排也很巧妙,比如早晨带领《以弗所书》 6章查经的埃及牧师解经之后,他的妻子就透过开罗“垃圾村”变“敬拜中心”的具体应用来做鲜活的补充;而同样,上午全体大会的讲员也是一对夫妻档,他们特别谈到了福音事工中弟兄与姊妹的伙伴配搭(当然不限于夫妻),强调了姊妹事奉和弟兄的平等与互补关系。
然而今天大会最具先知性的压轴发言是OMF(内地会)总干事冯浩鎏,他在题为“在基督身体里同工, 以寻求新的全球均衡”发言中带给我们一个更新的普世宣教视野。他先提出一个挑战性问题:以追求上帝的全球均衡为使命还是以普世宣教为使命?冯医生指出圣经中的宣教不是首先或特别地与均衡或能力的平衡相关。宣教是关乎上帝的能力,上帝只把能力赐给那些接受他能力的属他的百姓。冯医生提出一个重要的宣教观念,即宣教资源将不再只是从西方到别的地方,而是从任何地方到任何地方, 南半球和第三世界教会为普世宣教做出巨大贡献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他接着说,均衡永远不会消除比较和竞争,而和好是所有基督徒伙伴关系的基础,因为和好是基督在十字架上为我们换来的地位。圣经中基督徒同工关系的榜样并不是像世界所推销的“双赢”模式,而总是付出牺牲的同工关系。冯医生深有感触地谈及一种在中国基督徒中流传的思想,这种思想认为未来的福音使命属于亚洲人或者中国人,甚至一些西方人也以宣扬这种信念来鼓舞我们,但这会重复西方过去曾犯下的错误——也就是,将经济和政治的能力等同于推动福音广传的能力。主是掌管历史的那一位,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群体或国家可以宣称唯独自己拥有特权去完成主的大使命。最后,冯医生强调多中心主义的宣教概念:各地要互相学习,从而带来丰富,没有一个基督教的中心或宣教活动的中心,而是“我们彼此都需要”。
因为今天是主日,闭幕式由大主教亨利·路加主持肯尼亚新音乐形式的圣餐礼拜。值得一提的是,在闭幕式上大会还特别安排了由中国姊妹为亨利·路加主教祷告以及中文(以及法、俄、阿拉伯等语言)读经,这与华人学者领袖作为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大会发言、前后两次为中国的特别祷告、洛桑副主席华勇主教的中文祝福,前后呼应一致,可见普世教会对中国教会的重视,这是否对中国教会也是某种预示呢?盛大的音乐、歌舞,多姿多彩的舞台布景和250人的诗班、30人的管弦乐队呈现了活泼的敬拜与非洲特色的赞美,加上圣公会传统严谨的圣餐仪式,现代与古典相得益彰。四千多人同领圣餐的壮观场面,让人再次回想起当年主耶稣在最后晚餐上给门徒的新命令和《启示录》 羔羊婚宴的预表,不由感慨万千,正如洛桑运动的国际主任林瑟·布朗在闭幕式上有感而发的:耶稣基督的福音就是这样美好、独特和真实,这就是我们这一周来济济一堂的原因。他特别指出《开普敦承诺》 (第三届洛桑的纲领性文件)带给我们四重异象:第一,振聋发聩地确认耶稣基督的独特性和福音真理,以及普世宣教这一全球教会的使命;第二,在全世界各地的各个层面为耶稣基督及其教导做见证;第三,透过洛桑运动结出丰硕的合作与友谊之果;第四,透过本届大会激发出以基督为中心的,充满创意的新方案。最后,林瑟·布朗以约翰·卫斯理的话鼓励大家:尽一切办法、一切所能,踏遍一切可行之处,把握所有时间,向所有能触及的人群,尽己所能、历久不懈地为基督做见证。
会场再次响起雄壮的“齐来冠他为王”的赞美歌声,标志着历时8天的第三届洛桑世界福音大会圆满结束。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再次挑旺普世宣教之火的里程碑,洛桑运动执行主席道格引用斯托得博士的话如此说:许多会议都如昙花一现,然而洛桑大会令人激动之处在于它的火焰持续点燃别的火焰!洛桑不是一个机构,不过是一个由志愿者组成的运动,是全球各地包括牧师、学者、平信徒在内的很多人为着普世宣教共同使命的聚集。洛桑运动是创新的、催生的、有机的和充满活力的,它必须持续灵活地应对新的挑战和机遇,坚实扎根于圣经,为宣教提供可靠贡献,并要有意识培养年轻领袖,有战略性地召集合适的聚会,因为它会带来许多新的会议和全球合作伙伴关系,我们会把这些祝福带回各自的家乡,以全新的洞见和更新的激情,作为整全的教会,把整全的福音带给全世界。
这正如伟大宣教士耶得逊所说的:未来正如神的应许一样光明……
**回程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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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世界洛桑福音大会已经在南非的开普敦华美谢幕,耳边依然响着非洲咚咚的鼓声和四千人共同颂赞之音。说本届洛桑是一场盛宴大概不过分,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绝不乏人走茶凉的担心。于是有人质疑洛桑运动的前景,也有人对本届洛桑的安排策划提出批评,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既把大会比作筵席,就有众口难调的困难,对中国人来说,再好的西餐也仿佛吃不饱,但若期待地道的西餐师傅做出地道的中国饭也是奢求。对我个人而言,洛桑既是现代合菜,也是传统精品,有句广告词很贴切:饕餮小酌、丰俭由人。诸子百家因人而异,可能品味不同,但是少不了的是参与其中,感悟其间。在我看来,洛桑运动的希望不是在于菜色好坏,它的重要性根本上是因为它与传福音的大使命紧密相连,在这个意义上:
洛桑运动是普世教会相契合的一个无与伦比的平台,不是外行看热闹的门面舞台,而是内行显身手的历史舞台;
洛桑运动是末世福音发展的一块里程碑,它记录了普世教会实践大使命的一步步佳美脚踪;
洛桑运动是一个心灵中转站,在这里有倾听、激励、重整、安慰,既可以收拾起受伤、破碎的心情,也可以找到惺惺相惜的同路人;
洛桑运动是一面可以照见属天敬拜的镜子,不同种族、肤色、语言、族群济济一堂,共唱同一首赞美的新歌;
洛桑运动是一次异象的确立与传递,从《洛桑信约》 到《开普敦宣言》 ,是世俗化、自由主义浪潮中的中流砥柱;
洛桑运动是又一次整装待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复合与合一,反思与启迪,机遇与挑战……
在经历洛桑期间,我常问自己一个问题,也许有一天,也许是下届,当我们自己主持这场全球盛宴时,我们有足够的见识和能力来掌勺备料,挑旺洛桑之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