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夏回国速记 (25、27)/范学德

我和天明认识很久了,每次回国到北京,总要见上一面,聊几句。这一次,明知道他“被宅”在家里一年多了,又有人看护着,很难看到他,但我还是去了。

(25)我居然被盯上了

和游冠辉兄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次他听说我回国了,就问我,能不能做一个读书报告会,就讲讲路德的《加拉太书注释》。好哇,我随口就答应了。几个月前,我刚一拿起这本书,就放不下了,几乎一口气读完。随后,又读了一遍,还是连连叫好。我知道是游冠辉主持出版了这本书,于是马上打国际长途电话到北京,谢谢他出了这么好的一本书。

我当时忘记了一件事,游兄是守望教会的长老,并且,被宅男已经一年多了。

从东北回到北京后,我拎着箱子就到了天通苑,接我的陈弟兄说,今天的讲座就在附近的教堂举行。是哪座教堂,我问都没问,进去就坐下了。

已经来了十几个人,我闭上眼睛祷告,过了不到十来分钟,一位弟兄走过来对我说,对不起,范弟兄,我们得换地方了。

哦,怎么回事?

我们被注意上了。后来才知道,有关方面找到了这个教会的牧师,警告,绝不能把教堂借给这个讲座用。该牧师当时还在台湾,于是,又打国际长途回来,对不起。

换地方就换地方吧。

兄弟姐妹们领我到了另外一个教会聚会的小礼堂,那里,刚刚举行完一场婚礼,有人还送给我们喜糖。我坐下,有点热,拿个硬纸板轻轻地扇,心想,这回没事了。没想到,还是不到十分钟,一位弟兄又来对不起了。说这里也不行。后来一位李弟兄告诉我,他从这个教堂下去时,有位J C正上来,问他,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回答说,没干什么,就是想读书啊。

我们最后到了晨光书店,摆了一下椅子,我就开讲了,当然,说的是书。我的开场白是,没想到我今天居然成了人物,幸福指数急剧提高。激动之下,我想兄弟姐妹们一口气介绍了几本好书,路德的《加拉太书注释》,杨腓力的《耶稣真貌》,卢云的《心灵爱语》,牟敦的《学习爱的一门语言》,《七重山》,德兰修女的《来,做我的光》,还有路易斯的《返璞归真》,这些书都是国内出版的,是名著,值得买到家中,反复读。也可以买来送礼。

那天一直到讲座结束,有关方面并没有来人关心,于是,我的幸福指数回复正常,原来,我还算不上人物,人物是出版这本书的游冠辉弟兄。

(27)我见到了天明牧师

我很少叫他金牧师,多年的习惯,一开口就叫他“天明”。我和天明认识很久了,每次回国到北京,总要见上一面,聊几句。这一次,明知道他“被宅”在家里一年多了,又有人看护着,很难看到他,但我还是去了,心想,要是坐不到一块去,我就隔着门说两句话也好。

八月十三日傍晚我要离开北京回美国了,上午,请X弟兄带路,来到了天明家所在的小区,小区里高楼林立,到处都有停着的车子,拐来拐去,就到了天明家的楼前,一看,和别处的楼房一样啊,就问,真在这里?听到了肯定的答案,还不敢相信。这么多人家住在这里,怎么“宅”住人哪。

回头看看院子,还是平常。离开后觉得挺有意思的,听天明说,现在,下午允许他在小区里跑步了。我就琢磨,他在这楼前楼后的跑,难道跟班的也跟着跑,还是就远远地盯着。要是盯得不紧,天明顺手传个纸条或者跟谁说两句话怎么办,偷偷跑走了又如何。想想,自己笑了,真是伟大的进步吧。华子良当年在白公馆里放风,就只能在看守的眼皮底下围着个圈转着跑,现在,都可以在楼前楼后跑了。

我们上楼了。天明住的地方在个拐角,死角,里面没房子了。刚刚够两个人并排走的过道上,连着放了两张躺椅,一个躺椅上躺着一个大汉,身着便装,一看我们来了,蹭地一下子坐起来了,懒洋洋地看我们,神情冷漠。哎,我怎么这么熟悉这两人,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闪过后马上明白了,是年轻时候革命电影看多了。

只能一人通过,X弟兄在前,我在后。X弟兄跟他们说,我们很久没看到金牧师,今天就是来看看。我说,我们看看就走。他们看了看我们,从头到脚,我们手里也没包,不用检查。沉默了一会儿,一位对我们说,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吧,快点出来。他说话速度缓慢,挺低沉的。

进门了,我的心落地,天明兄和师母欢迎我们。我们紧紧地握着手,真高兴啊,终于见面了。

我们坐到沙发上聊了一会儿,我说,海外许多兄弟姐妹关注你们,为你们和你们教会祷告。

天明说,感谢主。

我说,大概你也知道了,《今日基督教》杂志,把你们教会的事情列为去年全世界基督教中的十大事件之一。

天明说,我们也听说了。

我说,希望有关方面明白,你们不是为了政治,而是为了信仰。

天明说,我们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为了信仰。

我说,希望能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天明说,我们从来就没有想对抗,我们只是不能停止聚会,我们只是希望得到一把钥匙,我们买的房子,把钥匙给我们就好了。

我说,师母和孩子跟着你受苦了。

天明说,感谢主,我们全家很同心,都愿意为主背十字架。

临别前,我跟天明说,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要求跟你合张影,今天这个地方太有纪念意义了,我们合张影吧。

照完像后,我们祷告,主啊,求你保守我们,保守中国的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