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污腐化、坑蒙拐骗等固然有体制上的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人们丧失了信念和精神,世道也从有所不为和有所作为的价值理性变成了无所不为和为所欲为的工具理性。
金镇洪在《荒漠乐园》的“序”里边特别提醒读者说:“这本书上的内容,并不是用手和脑写成的,而是用我的双脚和心灵来写的。”
诚如此言,作者紧贴苦难大地行走,双眼不忘仰望那灿烂星空。
这苦难非常真实: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韩国汉城清溪川棚户村,在肮脏的臭水河边挤挤挨挨住着6万人,大多是从农村跑进城的贫民,没有稳定工作,没有生存保障,温饱不能解决,还随时有拆迁队来把窝棚扒掉。孩子们生病了看不起病,他们有的伤口上流着脓,密密麻麻爬满了苍蝇,大家从垃圾堆里捡吃的。打架、斗殴、强奸、砍人乃至杀人都是常事。
金镇洪却放弃去美国留学和在大学教书的机会,甘愿跑到他们中间和他们同吃同住,只为能践履大爱和帮助他们。
有的人活着,只为了自己活得更好而活,有的人活着,却为了让别人活得更好而活;有的人开车撞了人还怨别人把车碰坏了,有的人却把别人推上岸自己落在水里被淹死。
但唯有苦难使人连接在一起,就像森林中树的根须紧紧缠绕。
有一个妇女子宫里长了很大的瘤,只要手术就能治愈,但没钱手术,金镇洪就背着她去各个医院求医,均遭拒,他背着她跑了一天,到天黑了,背着越来越沉,后来发现那女人竟死在他背上了。金镇洪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敲水泥地。手敲破了,流着血。他悲愤地说:“该毁掉这个世界,该点火烧掉这个世界。”
然而,他没有,而是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这个冰冷的世界。与其咒诅黑暗,不如点亮蜡烛。有时候,改变自己是改变世界的最短的路。
因此,这本书中的仰望也非常真实,金镇洪自己说:“我不是学者,也不是思想家,只是实践活动家。我把我的人生投入到我所确信的信念之中,由此我感到自己很幸福。在我40年左右的岁月中,我有过很多失败和挫折,但反而对此很满足,因为我没有被自己的成功和失败所捆绑,只为自己所确信的信仰来工作和生活。”
勿庸讳言,信仰使金镇洪以全部生命投入来为棚户贫民而活。后来他带领棚户居民到离汉城90公里的南洋湾,在没有任何国家财政支援的情况下,在原本一毛不长的盐碱地上创办了“德来共同村”,其后逐渐发展壮大,成了一个国际集团,下设美国德来村、日本德来村、中国德来村、德来时代出版社、新生活治愈院、韩国德来经济公司等等。他们不仅自己自力更生,还把自己得到的分享到世界各地的劳苦大众身上。
正是这份挚爱,使荒漠变成乐园。
金镇洪非常欣赏以色列历史上的大卫王,他曾被敌人驱逐、追杀,但信心不动摇,矢志不渝,带领了400人,用信点燃他们,立志要唤醒黎明。最后,他成为以色列历史上最伟大和最英明的君王。
金镇洪也特别崇敬《圣经》中的耶稣,他说:“施比受更为有福。”这都一再激励他去付出、去分享、去奋斗、去信任。哪怕一再被伤害,哪怕一再遇到挫折,仍九死不悔。
我们常常离开信,一味去谈爱。其实从没有空洞的爱,若没有信和望作为前提,这爱难免不成为空中楼阁。
确如书中所言,火是为了燃烧而存在。人,是为了爱而存在。爱的本质是一种信念,是牺牲、付出和分享,这才是真爱的境界。
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一类人总想着把外边的东西搂到自个儿这儿来;一类人总想着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献给别人。在这个越来越功利化的世界上,我们太多第一类的人,太少第二类的人。
读《荒漠乐园》,觉得自己就像精神上的侏儒,那书越来越榨出藏在人里边的“小”来。
贪污腐化、坑蒙拐骗等固然有体制上的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正是因为人们丧失了信念和精神,世道也从有所不为和有所作为的价值理性变成了无所不为和为所欲为的工具理性,后者越来越吞噬前者,这场交战正在人的内心上演,人自甘堕落,但多少人却认为自己是不得不为之。
诈取豪夺、强梁肥己者并没有真快乐可言。而分享爱的人们却活在安宁和幸福中。这正是“乐园”之“乐”所在。这乐不是物质上的丰裕,而是内心的平静满足。
难怪金镇洪一再这样提到:“晚上,我躺在炕上心里感到敞亮,为别人活着是多么幸福。我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惊喜,这可能是一种灵魂的满足感,我品尝着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喜悦之情,安然入睡了。”
愿我们都能得到这样一份“安然”。
(《荒漠乐园》,【韩】金镇洪著,吴东日、崔香兰译,西藏人民出版社2009年7月第1版。)
附:
《荒漠乐园》内容简介:****
70年代初的韩国,政治不稳定,整体经济发展极不平衡。金镇洪先生甘愿抛弃公派留美的美好前途,自愿到恶劣的环境拼命为穷苦人服务。他带领村民到离汉城市90公里的南洋湾,在没有任何国家财政支援的情况下,不仅解决了村民的衣食住行问题,还组织贫困、软弱、无知的村民成功地建设起“德来共同村”。现在,他创建的德来共同体运动本部已形成一个集团,在韩国社会发挥着巨大作用。金镇洪先生无私的奉献精神让人感佩,堪称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