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世上的邪恶/孙毅长老

过去,邪恶这个题目主要是哲学家或神学家们所讨论的问题。这也就是我不愿意去触碰这类宏大问题的原因。不过,今天这样的哲学家已经不存在了。今天,无论发生多少次比当年里斯本大地震还要大的地震,也不会有哲学家们出来将其当作问题来思考了。或者是这类的事情发生的太多,或许是哲学家都只顾了去论证宇宙真理之类的事情去了。今天邪恶已经不再是哲学家们的问题,而是变成了日常言谈中的事情,成了每个普通百姓都不能不去面对的事情。当然在这其中,时常出入网络,尤其是生活在微博之中的人们成为特别的一群。

 今天,当网络中这些有关邪恶的消息快要把人淹没的时候,我开始叹息,如果这就是我们每天生活的处境的话,我们当怎样去面对呢?这所以成为一个问题,不仅是因为其每天发生在我们周围,也是因为这类邪恶的事情越来越挑战人所能够承载的极限,特别是这类消息以图片形式冲进人的眼帘的时候,你想及时地闭眼把它挡在外面都已经来不及了。当我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被卡在卫生间下的管道中的画面,两个小女孩被活活地饿死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直至被风干的场景,看到一个生命被活活地碾压成一个薄片的照片,看到一个人奋力地跃起就是要踏向另一个人的脑袋的视频时,我内心诧异到一个程度,甚至开始好奇人类能够承载这类画面的能力是否是无限的?

在快要被这类消息所淹没时,我时常庆幸自己已经接受了基督的恩典,可以逃到基督这个避难所中。否则,在我对这个世界心生绝望的时候,碰巧又对自己也绝望了的话,那么我只能在绝望中面对死路一条了。虽然现代精神把人变成了个人,他人所做的邪恶之事似乎不用我负责,但人之间被称为同胞的关系,还是显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中间,就与我们每个人有关系。或许就是因为有这层关联,尽管不被人们的理智所承认,却不能不影响到人的情绪或情感,因而造成今天抑郁症成为一种多发流行病症的原因吧。

当年以色列的先知知道这样一层关联,所以他才会感叹说:“祸哉,我灭亡了!因为我是嘴唇不洁的人,又住在嘴唇不洁的民中。”(赛6:5)今天我们不只是住在嘴唇不洁的民中,而且是住在一群将上帝照自己形象造的生命当作是弃物、随意践踏的民中。

二、

有人会说,为什么总看到社会的阴暗面,而不多看看社会中的光明面?确实,并非每个人都在每天面对那些邪恶的事,他们不需要面对承载力的挑战。有意思的是,对这些人来说,特别是天天看新闻联播的人来说,这个社会还是十分和谐美好的,虽然还有些需要处理的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问题都会得到完满的解决。

那天看一个图片,上面是一派光明的高大全形象,下面则是灰暗的受欺压的景象。虽然在同一张图片上,但放在不同人的眼前,确实有些人看到了上半部分,有些人看到了下半部分。虽然我们是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中,但确实有些人生活在那张图片的上半部分中,有些人生活在下面的世界中。当然,如果生活在上面世界中的那些人能不遇到邪恶的事,或者遇到的话也都能够解释过去就好了。但问题是,这样的事情总还会临到他,那时他可能会一脸的错愕,十分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临到他?

那些整天把国家利益挂在嘴上的人,相信今天无论有什么问题,多少的不幸,都只是这个国家在走向现代之过程要付的代价,就如要做出香喷喷的煎蛋卷,总得要打破一些蛋一样。自然这些煎蛋卷最后被谁吃了就不用提了。重要的是,人们越过这些,全然不顾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事实,依然相信随着科技发展、医疗进步、人类的进化,这个社会还是在不断的进步之中的,全然不顾今天单纯经济的发展给环境及人的心灵造成的破坏,依然相信今天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借着GDP、科技、教育或思想工作而最终得到解决。或许正是这些信念,给人带来了现实生活的所谓光明面,给人们拼凑了一幅可以去追求的梦想。

那些没有在大海中遇到过风浪的人都十分喜欢大海。如果有一个安全的距离,特别是住在一间舒服的海景房中,透过漂亮的窗户去观看大海,总能让人产生无尽的美好遐想。但这时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是十分重要的;否则,当大的海啸冲击过来的时候,人们的遐想还是很容易被打破的。当海水泛滥起来的时候,不是这些让人眼前一派光明的进步观或对科技的崇拜可以拯救人们,惟有挪亚的方舟可以把人承载起来,让人不至于被世间的邪恶所淹没。当大海泛滥之时,惟有耶和华坐着为王。(诗29:10)

三、

人们生活在今天的社会中,不至于被邪恶或者邪恶的消息所淹没,还有一个诀窍,就是把邪恶的原因归结到他人的身上,这是人们在听到或看到这些邪恶事情时的一种自然反应,也是在第一时间启动起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很有意思的是,这个社会既是一个相互投毒的社会,同时也是一个相互指责的社会。一个人在上一时间还在做着给他人投毒的事情,但一转身,下一时间就变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上一时间还在强拆他人房屋的行列中,下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房屋也面临着他人的强拆……上一时间人还在安慰自己,这样做也是不得已;下一时间发现自己成为受害者了,就悲情得无法自已。

确实,在邪恶面前,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却难说是无辜的受害者。只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有意无意地将上一时间遮掩住了,只剩下了下一时间里的事情。大家都努力地玩着“扮演无辜受害者”的游戏,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道德的至高点: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比他人好,他人才是邪恶的原因。“那人说,你所赐给我,与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创3:12)——这是人类自从伊甸园堕落时起就开始玩的游戏。

如果每个他人都有问题,都可能是邪恶的来源,那么个人活着真是太孤独了,个人千万别遇到对自己绝望的时候。如果对他人绝望的同时,某一时刻也正赶上对自己也绝望了,那么就只剩下患抑郁了。

四、

当然,面对这世上的邪恶,并非所有的人都会采用上述的方式来安慰自己,还是会有一些人很认真地在寻找一些出路。

一些血液中流着忧国忧民之心、对社会建制有承担的人,会把希望寄托在民主与法治的建设方面,将其看作是人类追求自由平等之精神所结出的结果,具有普世的价值与意义。确实,许多邪恶是出于制度上的原因,如果有民主体制下的相互监督,以及以法治理的独立与公正,许多诸如围绕着信访及强拆等问题所产生的邪恶会大量减少。不过,在向这个方向有所努力的同时,作为对人的罪恶有更深认识的基督徒也会认识到,民主与法治只能被上帝用来起到抑制邪恶的作用,并不能完全解决我们所要面对的邪恶问题。否则,对于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我们来说,还能把希望寄托在民主法治的进程上;而对那些已经有多年民主与法治进程的国家来说,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在面对邪恶时,他们会把希望寄托在哪里呢?如果只是新一届的政府,或一个新的议案,那么当他们遇到五比四通过的承认同性婚姻为合法的议案时,那么他们就太容易失望了。

另一些有着忧国忧民之心、对周围的人群有承担的人,可能会把希望寄托在心理辅导方面,用人心灵中流出的正能量来消解社会环境中的负能量。这看上去有点像是我们生活在被雾霾笼罩的城市,虽然我们一时清理不了环境中的雾霾,却可以多用几台空气清洁机把我们房间里的空气过滤清洁了。问题是人不能总被关在房间中,也不是说这几个房间的空气被过滤了就可以保持洁净。人总是需要走出去,生活在这个社会的人群中。而世上确实存在着某种邪恶的力量是超越个人甚至人类的,是用人的心理辅导够不到的,正如经上所说:“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彼前5:8)

五、

那我们怎样面对世上的邪恶呢?只能在邪恶面前心怀悲观吗?

有了问题,意味着探索旅程的开始。在这个旅程中,在还没有找到某些可供休整的休息点之前,有一幅图画在这个旅程的终点,吸引着参与这个旅程的人,这就是,在新约启示录描述给我们的新天新地中,海不再存在于其中了。(启21:1)

虽然对于某些人来说,没有大海可能会让他们少了很多浪漫的遐想,但更重要的是,到了那时,在那里的人们不再会遇到大水漫过群山的泛滥,以至于只有在方舟中的才能得幸免;不再会遇到后有追兵前有大海,以至于只有摩西的杖才能开出一条出路;不再会遇到从海中出来让人心惊肉跳的巨兽,因为它们已经被自天而来的人子所打败。

虽然邪恶(evil)依旧是让人讨厌的四个英文字母,但感谢上帝,爱(love)也是四个英文字母,这本书的作者怀特如是说。

(读N. T. Wright,《邪恶与上帝新世界》第一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