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全国图书订货会在北京举办,据说每年初这一场订货会能决定全国60%的图书销售额,无论是出版方还是销售方都云集北京,而相关的媒体等也场内场外十分活跃。我约好了一位出版社的朋友侃大山,谈兴稍淡,听他讲要去会见一位南方报系的记者朋友,问我是否有兴趣认识一下?于是我跟着朋友去见朋友。宾主相见,倒是不见外,很快交浅言深,相见恨晚。该记者告诉我们晚上又约了一位朋友,不妨见见。电话打过去才知该朋友正在订货会的餐桌上,于是我们一行三人直奔酒店餐厅,后来得知该朋友也是跟着朋友蹭吃蹭喝的主。一桌十余人,基本都是陌生人,这在全国图书订货会上也是比较奇景了。好在都是圈内人,绕一绕总能找到彼此都认识的熟人,而且认识了没准以后办事就能用得上,于是互换名片,推杯换盏。
做我对面的一位女士看了我的名片犹豫地问我:“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你的名字我有些熟悉。”我再拿起她的名片一看,哦,果然是认识的。四年前在参加央视的一个读书节目无锡外景地拍摄时,我们乘一次火车返京,一节车厢,上下铺,聊了一晚上。在我印象中是很强势的女编辑,事业也很成功。下车后各奔东西,没有了交集,但是她如约寄给我两次书,对我的工作帮助很大。而她的守信也让我对她颇有好感。有了认识的人,化解不少吃白食的尴尬,所以我们俩成了话友。我发现她比起四年前,虽然依然很精明强干,但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我开玩笑说她是武林高手上档次之后变得精光内敛。她邀请我参加一个爱家活动,而那正是我工作所需要的资源,欣然答应。
后来我得知我被邀请参加的是一个基督徒居多数的活动,她在四年前我们认识后不久,经历了事业上的大转型,信了基督教。活动结束,她要送我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圣经》,有助我学英文,但是我要跟她去她家取,因为后天她就要离开北京,没有时间再见我了。为了一本不花钱的书,我跟到了她家。
她一个人住了一套两居室,很干净,整洁。她很习惯性地进门打开音响,伴随着低低的音乐声我们交流分别四年后各自的变化,(不久之后我知道音箱里循环播放的是赞美诗《爱,我愿意》)我告诉他,四年前创办的节目被别人拿去了;一只眼睛眼底黄斑出血,不能再看书了;家也散了……她问我,我想为你做个祷告,你愿意吗?我很难拒绝她的善意,所以答应了。没想到,当她开口说:天父,因为孩子自己也曾经历婚姻失败的伤痛,知道小雪虽然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讲她的故事,但她内心的痛只有你能安慰……我的眼泪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那天晚上我留宿在她家,一夜用光了她家的面巾纸。
第二天,她把我托付给了一对基督徒夫妇,让我到他们的聚会点去看看,那就是守望的北大团契,从此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多年后回想起来,我不能不感慨上帝预备的时间刚刚好。如果我不是刚刚经历了身体、工作和婚姻破裂三重打击以至于贪图朋友的一点点善意几近厚颜无耻的程度,我不可能与萍重逢;如果不是萍与我有相似的经历而感动要为我祷告,我不会留宿在萍的家;如果不是太渴望温暖,我不会一句话就来到北大团契……多年后,当我也在教会做一点辅导和安慰的事工,我发现我曾经的经历都成为对他人的祝福。
阿凡提的故事讲,阿凡提用肥美的母鸡招待朋友,用鸡汤招待朋友的朋友,用鸡汤的汤——清水招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2002年那个冬天,我跟着朋友的朋友找朋友,神却给了我上好的福分。
祷告:说真实的话比说正确的话更重要
引我遇见教会的姊妹叫“萍”。几个月后,萍从家乡回到北京,也来到了北大团契聚会,说来在北大团契的资历,我比她还要老几个月呢。后来得知,团契中的小白夫妇也是她引荐到北大团契的。因为她信主已经四年多了,很快就成了团契的同工,带领查经,带领敬拜,带领迎新等等,总之那时的团契工人什么都要自己干。但是萍自己最投入的还是祷告。
记得刚开始我不明白基督徒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可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又羡慕,又自卑,不敢开口。好不容易开口了,也是求神帮助某某弟兄解决什么困难,帮助某某姊妹除去什么难处……一次,萍不客气地打断我,告诉我祷告不用学雷锋做好事光帮助别人,祷告先要把真实的自己告诉上帝。说实话,在此之前我真的觉得我过得挺好,没啥需要上帝帮忙的地方,被萍三刺激两刺激,终于想起来,老父亲听闻我信基督教之后勃然大怒,立时以断绝父女关系相威胁,要父亲还是要去教会?已经不肯和我一桌吃饭了。萍和其他弟兄姊妹大惊,这还不祷告还有什么值得祷告?结果,我又被萍按着祷告得鼻子红红的不好意思见人。
萍就是有这样一个本事,她带我的祷告不是例行公事,不是为各种事务,而是一定掏心挖肺的,不把我搞到痛哭流涕不算完的那种祷告。有时候恼她控制性太强,开玩笑说我就受她逼迫,但是多年来也只有她如此带领我祷告,即使后来我们不在一个教会,只要见面,仍然要袒露心灵深处的需要,一起向神祈求。
是萍引我走进信仰的第一个功课:真实。萍告诉我,她在信主之初,因着恩福满溢,常常会提说神给她的恩典,告诉她如何如何。有一次一位信主多年的老姊妹很不满地打断她的分享,指责她的口吻对上帝过于亲昵不恭敬。萍说当时她吓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后来,另一位更老的姊妹安慰她,告诉她对神的亲密没有错,不必有负担。寻求与神亲近,真实比说正确的话更重要。
正是萍的引导,使我在此后的十余年教会生活中努力做一个真实的人。因为团契里的弟兄姊妹关系很亲密,我在团契中表现得很活跃,半年后,就有洗礼,当时有弟兄姊妹很不理解我竟然没有申请受洗。我自己知道,我并没有预备好,我还不清楚我所要信的是什么。直到十个月后,我对团契带领人说我预备好了,愿意接受洗礼。
06年,教会预备登记,作为民间社团需要50名发起人,当时教会决定要筹集到75名发起人才去登记。这75名发起人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基督徒身份完全曝光。开始征集名单时我对我的团契带领人讲,我的身份不能曝光,因为我的工作单位敏感,当年进入单位都是经过严格政审的。我的带领人也很理解我。直到圣诞节前,我们团契正和人大团契排练圣诞节目的时候,听到另一处洗礼的场地受到有关部门的冲击,那一时刻,我对团契带领人说:你把我加到发起人名单里面吧。据说当时的小白弟兄反应:嗯,小雪是想清楚了后果的报名。
如果我在教会的这十几年还算稳当,和萍最初领进门的这个真实的基础是分不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