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思想起这段话,我就自责地问自己:我的时间有多少是在无谓的工作中消耗掉呢?是否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来证明自己的时间没有被虚度?是不是在浪费主的恩典中度完了一年的时光?每一次的叩问,都会在内心深处生发出对自己的懊恼和悔恨。
我们都像赶路的人,一面念叨着珍惜光阴切莫放松,一面又枉叹韶光逝去无影无踪,眼看2013年就要到头了,又该如何捡拾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追讨神赐给我们的产业?
回头看我这一年走过的路,心中满是深深的感恩。神的恩典太大,人的忘恩又太多,当我数算主在这一年里赐予我的家人超乎想象的恩典时,不由得惊叹祂的信实和伟大。原来,神赐给我们的产业正如唐牧师所说,是人受造有神形象的自我,是个体里面永恒的生命,是人按照神的形象被造的永远的灵魂!在那属天的永恒产业里,我们所承受的都是爱和恩典的馈赠。
离世的奶奶
当岁末年终的钟声敲响时,西北年味的气氛会越来越浓。小时候盼望过年,小孩子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感觉过年就像糖一样甜。长大后却没有童年那样的期盼,常年在外读书、工作,常常会思念家乡、牵挂父母,亲朋难以相聚,只有等到过年和家人团圆,但是短暂的停留和离别,又让父母陷入更长的忧愁之中。
去年我爷爷病逝,家里没有贴春联,看到孤苦伶仃的奶奶,过年就少了欢声笑语。我每次匆匆回家,父亲去野外放羊,母亲在地里耕耘庄稼,我留下来陪奶奶说话,才发现家里太空了,奶奶一个人是那么害怕。历经上世纪饥荒和乱离的坎坷一生,奶奶到老才有一个安心的家,但老病相催,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当我尝试给她传福音时,她只是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奶奶需要温暖,需要慰藉,需要交流,需要理解,而她一手拉扯大的我——她最疼爱的长孙却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离家的时候我不住地祷告,求主耶稣救赎这位孤苦老人的灵魂。
10月4日,老师们组织活动,我和孩子们在一起。晚上我父亲打来电话,说你奶奶去世了,抓紧时间回家。我在难过中求主护佑,允许我暂时不离开孩子,直到活动结束后能回家参加奶奶的葬礼。祷告后心里充满平安,我和老师们一起认真地准备活动和节目,大家在赞美声中呼求神,圣灵充满我们的心,让我们与主更加亲近。
10月6日,感谢主让我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张回家的火车票,赶上夜间最后一趟从北京西站发往兰州的火车。回到家,我看到哭成一片的族人。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死亡,我的爷爷去年消逝的情景历历在目,想不到死亡这么快又临到我的奶奶。以前总会想奶奶只是老了,睡一觉就醒来,而这一次却永远闭上了眼睛,这里面一定有我自己的罪孽!
思想我的家族,族亲之间因为不愿宽容而结下的仇恨,已经给家族带来了罪的诅咒。我跪在地上祷告:天父啊,求祢赦免我们家族的罪,除去罪恶带给我们家族的咒诅,求主救赎我们家族脱离阴间的权势,求主医治我的族人,收纳全族的人归于祢名下,兴起蒙祢所用的仆人!
离开家的时候,身后一所孤坟掩埋了奶奶的全部岁月。母亲送我的时候说回去安心工作,奶奶走得很安详,她笑着离开了这个尘世。我想到故乡那些和爷爷奶奶一样的父老乡亲,他们在风烛残年里熬干了生命的油灯,而主耶稣的福音什么时候才能传到他们内心?我想起那天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唱《像天空的鸽子》,心被歌声的翅膀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此刻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晃荡晃荡的火车上,当我唱到“向那些忧伤痛苦的人们,传主喜乐平安的消息”时情难自已,泪光中隐约看见的是还没有信主的奶奶。
神佑的母亲
奶奶生病的时候,一直是母亲在照顾她的吃穿起居。我七月份回家探亲,准备带患有结节性甲状腺肿的母亲去医院手术,由于前几年忙于父亲的胃病治疗,对母亲的身体健康竟疏忽大意,现在手术已有太多的耽误和延迟,想起来心痛不已、内疚不已。
七月份回家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母亲接到医院做全面检查,如果时机成熟则立即手术。但是无论我如何央求,母亲坚决不去,她说要照顾奶奶,家里还有三十只羊要放,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她想走也走不开,等到年底再说。
我父亲也让我回去上班,他说年底家里清闲,等我三叔打工回家,他再把一圈羊托付给他,他就能脱开身陪我母亲去医院。最后全家商议11月份带母亲去医院,到时候我和我弟弟再从外面回家。事情就这样定了,我又坐上回北京的火车。一路上读着《出埃及记》,一面感慨命运带着人们在黄土地里四处流浪,谁又知道我们和亲人下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谁又知道我们今后的命运会有怎样的面目?
11月8日,我母亲在兰州军区总医院做甲状腺切除手术。因为右侧及峡部甲状腺肿块太大,压迫动脉血管和呼吸气管,手术风险超出想象,医院让我们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大夫在我母亲全身麻醉的状态下动刀,最后还是出现应激性溃疡,导致上消化道大出血。紧急情况下,主治大夫匆忙找来外科主任和副主任联合手术,他们惊叹于我母亲的甲状腺肿块大得罕见……
从中午12点半开始手术,家人只能在手术室外等消息。主治大夫找到父亲说母亲消化道出血,需要家属签字紧急输血,同时做好迎接各种不测的准备。看到父亲和弟弟的恐惧,我只能向神祈祷!我恳请和我一起服侍的弟兄姊妹为我母亲的身体代祷,小组的弟兄姊妹也在晚上小组查经时专门为我妈妈手术顺利祷告,秋会特别关切地两次打电话安慰我。
我的心就在主的保守和弟兄姊妹的代祷中归于平静。从中午十二点半一直到午夜十二点,我母亲一直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弟兄姊妹告慰我说麻药在全麻的时候,药性要等待很长时间才能退去,需要耐心等待母亲在睡眠中苏醒。可是那么漫长的等待,真是生死煎熬啊。我的父亲和弟弟暗自垂泪,仿佛一个活人再也不会醒来。
但是我知道神已经将祂的救恩显明给我,祂保守我的心平平安安,又让我把祂赏赐的平安和喜乐传递给忧心忡忡的家人。“神所赐出人意料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思意念。”(腓立比书4:7)这句经文就像一盏烛光,在我的心里闪耀,我相信弟兄姊妹同心合一的祷告必蒙父神垂听。
等母亲从手术室出来后,我报平安给关心和牵挂的人们。感谢主,在陪伴母亲的日日夜夜,有时间和父亲、弟弟分享神的话语。父亲因为前几年的手术,对生死已经看得很开。但是面对母亲的沉睡不醒,他依然害怕地不知所措。我告诉他信靠耶和华的人,是有信心、有盼望、有平安和喜乐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处境,只要我们一家人亲近神,向神祈求和祷告,神就垂听我们的祷告,一定会为全家开一条出路,让我们得胜疾病和死亡。
母亲在病床上看着我为她唱诗祷告,就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听我讲信主以后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有信念和意义,无论面对什么祸患灾难,都会心存盼望而不会绝望放弃。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经历苦难和恐惧,但造物主让我们用生命经受的苦难是让我们明白只有倚靠神,苦难才有意义,我们才配得上所经受的苦痛。
我在走的时候告诉弟弟,男子汉要刚强壮胆,流泪不如流血,遇到任何事情不要怕只要信。无论遇到什么事,靠着主耶稣我们稳稳站立。爱惜大好光阴,要照着圣经里面的话去做。年轻的时候直面疾病和死亡,虽然对他来说有点残忍,但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正视现实胜过逃避。
蒙福的弟弟
其实,网刊编辑约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在为弟弟的未来发愁,心里盼望他来北京,来守望教会和我一起过有信仰的生活。但至今他依然没有信主,一直在外漂泊,当我为家人信主迫切祷告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总是他热望和茫然的眼神。
弟弟比我小五岁,小时候和我一样经常在农忙之余幻想山外的世界。跳出农门改变命运,是多少农村少年的梦想!我的爷爷从小就鼓励孙辈读书应试,经过努力考取功名、跻身贤达,成为乡里乡亲尊敬的人。这大概是中国老百姓光耀门庭的普遍愿景。
作为家里的长子,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在为这个目标努力,而我原来开心欢笑的弟弟,却因高考的挫败从此变得沉默而心灰意冷,无论我如何解释一次的失败不是永远的失败,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最终决定放弃高考。他说他最害怕听见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与其让父母揪心,不如自己为自己找条出路。他说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学校里教的和现实里学的相互矛盾又对立,为了拿一张文凭虚度四年的光阴,上这样的大学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他无言以对。只能告诉他我们的出身、我们生活的环境、我们的经济收入,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我们不用功或不努力的理由。我恳求他不管面临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自己,请为自己的决定、自己的一生负起责任。
在母亲做完手术住院的日子里,我和弟弟有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我劝他来北京工作,来守望教会和弟兄姊妹相聚,不要再过活着但没有灵魂的生活。长期以来,我的心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担心他在外面忍饥挨饿,过着困顿厌倦的日子。我曾经把他叫到北京,为他找了份工作,私心地想只要他留在北京,无论前途如何,弟兄两人在一起总有照应。可是他没干一个月就走了,他说北京太大,人太多,他一点都不适应。
今年,奶奶的去世、母亲的疾病,一下子让这个在我看来还是孩子的娃娃成长起来了。他会特别情愿地陪父亲放羊,又会殷勤地下地里帮母亲干活。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在火车上嚎啕大哭,旁边的人看他哭得伤心欲绝,过来安慰这个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当他回到家中,又很懂事地为父亲母亲分担一切,劝慰父母不要悲伤,自己也勉励自己学会坚强……
我和弟兄姊妹为我弟弟来北京的事祷告后不久,我们小组的邱弟兄单位刚好招人,不招研究生也不招本科生,偏偏就招高中生,我弟弟就这么幸运地到北京来上班了!神的作为实在太奇妙,基督的爱透过守望的弟兄姊妹再一次传递给我的家人!
周五我带弟弟去参加小组,让他看看属神的子民是如何活在生命的光中。他坐在角落里仔细听大家分享,晚上回去我问他喜欢和教会的弟兄姊妹在一起吗?他说他特别喜欢大家在一起祷告的氛围,好像一家人在为一个人、一件事使劲地想办法,他以前从没见过。
后来他问警察关人是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解释守望户外敬拜的来龙去脉。他说好多事情他也不懂,但是总该有一种力量,可以消灭丑恶肮脏而又残忍的东西,天上地下,总该有公道。
我说守望现在就是在坚守和捍卫耶稣基督的正义和公道。当你或者比你年纪更小的孩子张大眼睛摸索着寻找终极关怀的时候,其实你和我们一样,都在期待活出有尊严的生命、有永生的灵魂,而这一切如果不回到耶稣基督里将永远没有答案。而我们最后的尊严就是在魔鬼撒旦和专制机器面前独尊耶稣基督为主,在恐惧和诱惑面前绝不卖主求荣,这是无数圣徒牺牲生命所做的见证,也是将来许多人要赢取的未来。
基督信仰从来不是勿需牺牲就触手可及,如果我们持守我们的信仰立场,就把它当成终身的事业来守护和捍卫,这需要一代代人兴起发光、兴灭继绝。无论身在何处,总要有人扛起这个国家的责任,为主作美好的见证。我想等我们年老回首往事的时候,户外敬拜可能是我们短暂得不值一提的人生中,唯一一次感到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