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慢炖” 文/张鹏程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其实外面就是一大个监狱,欲望、仇恨、嫉妒……都把我们囚禁起来。因为有耶稣,我虽然在这儿,这里(心里)是自由的。”

不止一次跟狱友们,重复过上面这话。

周日当天,从家里到平台,从平台到马连洼所,从马连洼所出来车开到北清路,再到海拘办完手续,渡过7日。再从海拘,一路沿着西山,到张郭庄所,从张郭庄所到敲字的此时此刻。

如果有那么一个时刻,天父收回了对我的掌管;如果有那么一个时刻,拒绝了耶稣基督的救恩;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成为“我的磐石”“我的山寨”“我的力量”“随时的帮助”“称我们为朋友而舍命”的主。

“是上帝把我送到这儿来的!”有的狱友听到这句话,会表现出不屑。我坚信上帝会使用不认识甚至敌对祂的人的手,成全祂的工作。

就是让更多的人,转向祂,被祂赦免,从祂领受救恩,因祂而有永生。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主耶稣在复活升天前,留下的使命,一直延续到在拘室的日子里。

记得第一天凌晨,被安排到205的时候,打开铁栏监门,值班的小方第一个向伸出手来,我顺手去握了个手——接下来才知道,他们是要看我的拘票、帮我折起来保存到临窗的隔板上。

那晚上的人很多,我虽然要求值班,说在pcs睡够了,但大家劝我先去睡。小方让我挤在他旁边。小方比我来的早,被拘期限比我长。我们一起渡过了接下来的七天,越迫近解除拘留的那几天,小方的心情越着急,常常问我:“耶稣,你说我能不能出去?……我要是出去,就是沾上帝的光了。”

我知道,他是害怕被延期,害怕不能在儿童节出去见孩子。

忘不了第一个晚上,挤在监舍的硬板上,在长明灯下睡着的感觉。领教了“铁拐李”巨大的呼噜声,夹杂着别人的屁声,成了每晚睡觉必备的“曲目”。

有听说我是“基督教”的,翻过身来说“我姐夫就是传道人”的那一位。

有后来和他分享、祷告、一起学习主祷文和使徒信经的赵哥

——看着他的悔恨和难受,告诉他“不向左,不向右,不向后,不向前,向上看”。

有人小性子成熟,喜欢劝导别人,临走前问我要双干净袜子的摩托哥。

有被代祷后,说心里很敞亮了的老杨。

——老杨在等着排队放出去的那一刻,还在对“坐着板儿”的我说,“别忘了我的名字,我叫……。”

因为没有眼镜,不得不努力去贴近他们,看清、记住他们的脸。

……

第一天清晨,4:40-6:20,被叫起来值完最后一班的时候,天亮了。数了下人,共23。

“如果耶稣进入他们的生命中,那是多么感恩的一件事。”

自从狱友对“没有情节的拘票”和“连基督徒都抓”表示费解后,他们开始主动谈论基督信仰。

陈老师是跟他接触多了,就知道他有多博学的那种。——所以大家都叫他“陈老师”——偶尔我叫他“陈教授”。陈老师爱干净,教给我怎么刷饭盆儿,他走之前我主动接了他的班儿。“小张儿,我觉得就是没有神”。大赵和EMS哥进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围在一起聊天。想起《基督山伯爵》里的那个被冤入狱年轻人,和那个能教他各样“夺不走”的知识的牧师,我对他们说,“我如果出去,遇见车祸变成植物人,我所有的知识也没用了。唯一不能夺走的,就是我因为信耶稣而有的永远的生命。”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在里面收到的一件美好的礼物,就是“不住地祷告”。祷告,需要花时间,停止和周围人“愉悦的交谈”,远离产生干扰的事物,辟出一个安静的地方,去面对自己的真实,去认上自己的过犯,去承认自己的软弱。——拘室,不经意间使这一切条件充足。

每天有主题的祷告和思想。服侍(1 King),家庭(2 Families),权柄(3 = Gov+Church+Boss),别人(4/for Neighbour),信心(5aith),认罪(6ee),神的国(降临),……正好7个。再加上周三晚上“和大家一起”祷告,每天为一同被拘的山越姐祷告(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吕华也在)。问问舍友有什么可以代祷的。前面说的老杨,说为他祷告后,心里敞亮了很多,仿佛有亮光照进心里的郁闷。最后一天晚上,我尽量地挨个靠过去,问问有什么能为大家祷告的。

相信彼此在代祷。

弟兄姊妹寄来的明信片,没有文字阅读的日子里,舍友纷纷传阅。摩托哥喜欢那张没有署名的带喵星人的,他提前走的时候送给他了。弟兄姊妹送来了很多的袜子、内裤和衣物。——“这是准备长期呆这儿了。”

袜子交赵哥分给大家,舍友真的很羡慕。180XXL的大T恤分给赵哥和大赵。大赵说他反思了很多,因为他帮老板抗事儿,老板都几天没来看他。

“送温暖是吧?”

“基督教这个广告做的好!”

……

“我能收到,是让我弟兄知道我还活着!~~:D”

我走的那天,领出来16张存款单。卖东西,管钱的红衣马尾大姐,有一次让我在存款签字后,分明是开心得乐了。临走她说,你这都够8个人的了。

赞美诗,是除了《圣经》经文以外,另一样能“带进”监舍的宝贝。洗碗的时候,擦地的时候,,值夜班的时候必备,或哼唱,或默念,心里总能有平安。水龙头旁,摄像头下,转动菜盆,思想圣经,口哨声中来传来《如鹿渴慕溪水》或者《As the Deer》。这个时候往右边一看,总能看到洪海叔倚在墙上,盯着我手里的菜盆儿,露出比我还“慢节奏”的络腮胡的可爱表情。——“洪海叔,您喜欢看我洗碗吗?”

爱你的领舍,彼此之间的和睦是必须的。既然进来,就不要彼此之间找罪受。伏下来,从开始擦地,再到主动承担洗碗(号子里的“食品卫生监督局”)。狱友都自称205为“和谐号”,也难怪,旁边号子有起了口角的摆摊儿被送进来的老爷子,也会“转送”到我们号来。老爷子一开始进来比较“刺儿头”,诸多他看不顺眼的,口音大家都也难听懂。后来在一次大家午睡,他值班儿的时候,我分明闻到一股洗衣粉的味道。探出头去,看见老爷子分明是在蹲下去擦地板。我们当天下午就能光脚在地上踩了。——“谢谢”。

三餐,主食都是馒头。早晨咸菜,粥。中午晚上,清煮卷心菜、清煮西葫芦。一周有一顿油水和一颗鸡蛋。方便面和榨菜是点心和奢侈品,一般在有热水供应的时候是抢手货。新来的也会有买东西的机会,等售货车过来,若无前人相赠,洗漱用品饭盆儿是必买。东西不算贵,最多花50,一周两次左右购物机会,可以和班长商量买方便面还是榨菜。最后一天,想请大家喝一顿红糖水,吃一顿火腿肠(因为我说吃甜的,心里会开心点儿)。可惜没买成。

作息基本就是:值班儿 / 起床 / 叠被子 / 洗漱 / 坐饭板儿 / 坐板儿学习 / 排班儿 / 散板儿 / 铺板儿(睡觉)……中间坐板儿环节不断重复。除了“官方”日程,大家也有自己的事儿做。

就比如……健身。各种拉伸,俯卧撑,仰卧起坐……没了手机,有了腹肌。还可以招呼年轻号友一起,打掉消极。你会发现大家都有那么几个绝招。

还比如……学习。讲历史,有陈老师。有两个导购,主动跟我学英语。(这个算英语角吗?)。至少大家都能分享点儿家乡事儿。主动坐过去,听听大家在聊什么。很多都是老百姓儿的实际生活。

大家常会开玩笑:谁的手机?!!/ 红烧肉红烧肉来了!/ 不是说好的红烧肉嘛怎么改烤羊腿了?/ 来根儿烟吗? / 坐板儿的时候不能刷朋友圈儿啊……

做了一天板儿,屁股脊柱很不舒服。彼此按摩的话,很受狱友欢迎,而且还是免费的。两两按一按,互相背一背。况且他们很多人,在外面都是经常去按摩的,还真能彼此学到专业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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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立比书 4:11我并不是因缺乏说这话,我无论在什么景况,都可以知足,这是我已经学会了。12 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丰富,或饱足,或饥饿,或有余,或缺乏,随事随在,我都得了秘诀。13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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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面的时间里,饭食、衣裳、笑容、关心、幽默、健康、阳光、甚至最后一天的大雨……这一切并无所缺。

赵哥那段时间,都愿意我跟他讲圣经,一起祷告。有一天躺下后,讲到“日用的饮食”,忽然想起,“我们在这个国家,有公正的法律赏善罚恶,我们若真因过犯而蒙受当受的处罚,也是上帝给我们的‘日用的饮食’”。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常常自嘲:这里是一个罪人,和一大波不小心做了坏事儿的好人同拘一室。

在期满前一天,大家坐板儿的时候,都开始张罗我的“婚事”了,有说认识“冰妹”(吸毒的妓女)要介绍给我的。当然知道是玩笑,但晚上值最后一班的时候,加上外面的雨声和吹来的凉风,让人清醒和平静地想起圣经里的那些“妓女”。第二天早饭后,散板儿,我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从谢谢大家对我甚至我的婚姻的关心开始说起,分享到耶稣基督的家谱中的喇合,还有上帝对我们这罪人如先知何西阿对妓女一般的爱。“我们并不比妓女高尚多少。”——相信和谦卑下来的面孔,是多么的打动人。

不光和大家一起分享上帝的律法,也一起分享上帝的恩典。

不光和大家一起分享上帝的恩典,也一起分享上帝的律法。

在里面,唯一一次有”令人忧伤的愉悦”时候,是下午靠着墙分享《使徒信经》,诵读到第二节“我信我主耶稣基督……”。这时看到赵哥和大赵他们都刻意把脸背过去了。

常常去安慰和鼓励彼此。相信耶稣,纵使我们外面不能再见,死了以后天堂再见。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就我们脱离凶恶。

在里面要求基本信息,对于这些程序要求,都温柔地顺服。

周二GB提审,询问笔录内容和pcs的差不多。

“三年前就和你们的带领人谈,能进堂。你们非要较劲。”

“那具体是哪个部门哪位领导什么时间谈的呢,有没有什么书面说明呢?”

最后被问还有什么补充的,说“我们愿意在大恒科技大厦二层,守望教会自己的室内教堂敬拜;若没有自己的聚会场所,我们不得不坚持户外敬拜。”

“我也希望你们早点儿进去。”

最后一天上午,核对信息要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条上写着“GB10:30接人”。接下来走程序,和山越一起被提前提出。感谢主,被带到丰台张郭庄pcs,被统战、GB、管民宗侨的一顿聊。无非是那些老内容,“你们已经触犯政府底线,年轻人不要自毁前途。……我跟你说,你们的事情也正在解决当中……”

最后警车送回家,上帝保守平安。

接下来弟兄姊妹到访,大得安慰。

这周二接到管宗教的那位的电话,非要来我住处和聊。

“去哪儿聚会都行,就是不能去那儿聚会。”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和你也没关系!这是我们教会整体的决定。我要工作没时间聊。”

我想,就是那位创造宇宙万物并保守看顾到如今、又为我们钉死在十字架上复活升天、教会的磐石、唯一的元首的上帝,保守我们直到今日。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